【三教九流过眼录】初识刘再复

文学家刘再复被称为“漂泊的思想者”是名副其实的。这位80年代的风云人物在海外漂泊了30年。他当初既没有像某些漂泊者那样亢奋,后来也没有像他们那样颓唐。他始终在创作、在探索、在思考。

文学家刘再复被称为“漂泊的思想者”是名副其实的。这位80年代的风云人物在海外漂泊了30年。他当初既没有像某些漂泊者那样亢奋,后来也没有像他们那样颓唐。他始终在创作、在探索、在思考。

 

去国以来,他把自己一点一滴的思想用笔记录下来,出版了7卷、数百万字的《漂流手记》。不仅如此,他还反思了中国社会发展的历程,和李泽厚一起系统地提出了《告别革命》的主张。不管你是否认同这个主张,至少说明漂泊中的刘再复一直在严肃认真地思考。其中有些文字是发表在香港《明报》副刊和论坛版上的。印象最深的是刘再复有关时代变迁的3篇文章。第一篇是《从意识形态的时代到数字的时代》,第二篇是《从反帝救亡的时代到民族自我调整时代》,第三篇是《从史诗时代到散文时代》。再复用文学家的发散式思维阐述宏观的理论问题,在这个时代的学者中确实是别具一格的。

说起和再复三十多年的友谊,有很多有趣的回忆,但最有趣的则是我们的初识初交。80年代的刘再复已是名满天下。他当时担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文学评论》主编、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他提出的“人物性格二重组合原理”及“文学主体性”等理论,主张以“人”为核心重建文学观念,强调文学的独立性,在文学界引起关注和争论。他的文学理论著作《性格组合论》几乎成了当年文学青年人手一册的“葵花宝典”,被评为1986年全国十大畅销书之一。

说起这本书还有一段笑话。1986年底上海发生学潮后的某一天,我随市委书记去高校调研。学校领导人把发生学潮的原因归咎于思想界的自由化。在一旁的市委秘书长王力平插嘴说,有些坏书对大学生思想的影响很大,例如有一本书叫《性格组合论》。市委书记问:“什么叫《性格组合论》?”王先生随口答道:“就是说人的性格有两重性,一重是人性,一重是狼性。狼性代表了不择手段地竞争。作者主张释放这种狼性。”我听到这段话当场呆住了,问王先生有没有看过这本书,书中说的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书记挥了挥手打断我的话,表示没兴趣听我们的争论。我只好打住了。后来我把这个笑话讲给再复听,他只是苦笑了。

因为刘再复在文化界的影响力,所以我在1985年8月进京寻访文化名人、听取他们对上海文化发展的意见时,自然少不了他。在社科院文学所里,第一次和再复的会面印象并不深,也许是他对我这个陌生的文化官员抱有戒心。因此,这次会面自始至终是我说得多,他则大多是含笑不语。然而,他还是答应参加次年春天在上海举行的文化发展战略研讨会,为我们助威。

到了1986年4月间,我给再复发去会议请柬,却一直没有回复。直到开会前两天,外地代表已经陆续报到了,还是不见他的踪影。好在这次文化研讨活动得到上海文化界的普遍支持。上海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郝铭鉴悄悄告诉我:刘再复已应他们之邀来了上海,住在永福路上海电影制片厂文学部的招待所里修改书稿。因为不打算参加会议,所以不让泄漏他的行踪。我向郝先生打听再复不愿与会的缘由。他说,是因为知道邓力群也要与会。农家子弟出身的刘再复性格淳厚,虽然平时待人很谦和,但有时又很倔强执著,黑白分得清清楚楚,几乎没有调和的余地。

我连夜赶到永福路招待所,敲开了再复的房门。此时他已经睡下,尴尬地起床招呼我。我看时间不早,就开门见山地说:“我可以保证邓力群不会来参加会议,代表中央来参加会议的是新任中宣部长朱厚泽。”然后,我向他介绍了朱厚泽的开明思想和亲民作风,劝他百闻不如一见,何不亲自去和这位新部长打一次交道,看看虚实。再复见我情真意切,当场答应参加会议。我怕夜长梦多就说:“外面有车等在那里。不如我现在就帮你搬到代表住的锦江饭店去。”就这样,我连夜把再复“绑架”回来了。

会后再复对朱厚泽赞不绝口,开始建立了他们之间的友谊。3年前,当我把朱部长病逝的消息告诉远在美国的再复和李泽厚时,他们发来短信称厚泽是“共和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中宣部长”。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这次初识再复之后,我们成了能够推心置腹的朋友。不久又各自踏上了漂泊之路,但依然心心相印。他每次来香港,我们都会见面畅叙。每次见面,总是让我十分惊讶,因为再复每每会有许多独到的新见解新思想。这对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来说是多么不容易啊!

思考着,令人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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