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台湾老兵】一张照片的故事

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大陆来台老兵离乡已十多年,年纪大多三四十岁,回家遥遥无期,心情郁闷,便有人冒生死之险,想逃向对岸老家。游泳长途逃亡最佳工具是球,球当然大的比小的好,比如篮球就比排球好。于是球类被列为“严格管制品”。

责任编辑:朱又可 实习生 阎彬

(何籽/插画

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大陆来台老兵离乡已十多年,年纪大多三四十岁,还能跑、能跳、能打架。但回家遥遥无期,心情郁闷,便有人冒生死之险,想逃向对岸老家。

两岸正处于交战状态,天空与海洋都不开放,军人任何状况下皆不许搭乘民航机,搭军机只要有任务倒还可以,不过只限在台湾境内。因此,想逃,只有游泳过海峡一途。成功机会也许不到十万分之一,一则,部队看得紧,再则,台湾海峡风高浪急又天黑(白天当然不敢逃),且传说水中还有吃人的鲨鱼。这十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只有驻在外岛的人才有,而且所驻岛屿离大陆还得很近(马祖离福建最近的高登岛,约八千多米)。当然天气洋流要适合,此外,除了别碰到鲨鱼,也别碰到海军巡防艇。

部队采“连坐法”,三人称一“伍”,相互监视,若有人几小时没见人影,立刻去找,立刻反映。一旦出事,一起受罚。

游泳长途逃亡最佳工具是球,球当然大的比小的好,比如篮球就比排球好。于是球类被列为“严格管制品”,不但集中保管,每个球还编号,个人不能借,比赛才能用。有些较小的岛,如乌坵,为免事端,索性不办任何球类比赛,于是,球在那里绝迹;若看到一个球,会让单位像看到一个炮弹一样紧张。

收音机同样是管制品,本来它是听歌、唱戏、听相声的娱乐工具,但两岸透过电波隔海喊话,以致也是政治心战的工具。在台湾本岛的官兵个人可以有收音机,却不许收听短波,因为大陆电流强,收音机指标一拨到短波,“蒋军弟兄们”的声音就出现了。外岛离大陆近,就无所谓长波、短波,能听得清楚的广播都来自大陆电台,所以外岛个人有收音机的,非最高长官莫属。

后来有了电视机,黑白的,十二吋或十四吋,电视机是劳军品,一个连队约有一台,放在“中山室”,由专人看管。新闻只许看中午十二点和晚间八点的,歌唱节目比较宽松,台视的“群星会”最受欢迎。去看电视就像去看电影,什么时候播什么节目,大家都清楚,时间一到,“中山室”里已挤满了人,早到的有位子坐,晚到的只好站着,不过,坐或站都一样高兴。

台视有个节目,叫“怀我故乡”,主持人名叫刘震慰,每周六下午播出半小时。顾名思义,这是介绍大陆风光的节目。所谓“风光”,只是图片,由于两岸未开放,呈现在屏幕上的都是1949年以前的旧照片,节目制作单位从四处搜集后,由刘震慰“看图片说故事”。

聚在“中山室”里的人,来自中国各地,刘震慰说到某个地方,立刻有人说他去过,说得比刘震慰更详细。

有一回介绍秦淮河,甲兵突然兴高采烈地说,他在秦淮河畔后面一个巷子里玩过姑娘,凑巧在场有个南京人,觉得故乡受了污辱,跟甲兵吵了起来,差点打架。

我是这个节目的忠实观众,每播必到,我一直在期待能播出我的家乡浙江舟山,但杭州播了,宁波播了,就不见播出舟山,是因为中国太大吗?舟山太小吗?我为之怅然。

忘记“口令”差点被打死

1959年,我被派到东犬岛,在马祖西方,与东犬岛相近的称西犬岛,在军事部署上合称为“白犬守备区”(注:犬字听了不雅,后改称东莒、西莒,不过大陆仍称东犬、西犬)。

那年我21岁,任少尉干事。

我和另一位干事住同一个碉堡,他大我七岁,名叫钱贵,上海人。身高接近一米八,生性开朗,爱说荤笑话,一面说还一面表演。他比我早到东犬,认识的人多,有人叫他老钱,有人叫他贵儿。

他这个上海人竟会唱越剧,其中《梁山伯与祝英台》能唱半本。我小时候在舟山惟一听过的戏就是越剧,大我六岁的姊姊还曾上台演过祝英台,她叫我扮梁山伯,由她一字一句教我。

“上虞县,祝家村,玉水河边,有一个祝英台,才貌双全。”这几句我还没忘,不过,跟姊姊对唱时我还是个小孩,用童音唱女声,很有味道,现在二十多岁嗓子变了,还唱祝英台,觉得很别扭。

虽然没有胡琴,也没把握唱对唱错,两人窝在碉堡里,一盏煤油

登录后获取更多权限

立即登录

网络编辑:小碧

欢迎分享、点赞与留言。本作品的版权为南方周末或相关著作权人所有,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否则即为侵权。

{{ isview_popup.firstLine }}{{ isview_popup.highlight }}

{{ isview_popup.secondLine }}

{{ isview_popup.buttonTex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