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逵之死

冯骥才先生二十多年前的《一百个人的十年》(江苏文艺,1991)中,有一千来字关于朱学逵的记载。朱学逵是1964年从北大中文系毕业分配到中国作家协会的。“文革”中作协最惨的“现行反革命案”就是朱学逵案。时隔四十余年,许许多多往事都已淡出,但朱学逵的音容笑貌依然如昨天一样。

责任编辑:刘小磊

大学毕业照里的朱学逵(戴眼镜者) (作者供图)

“朱学逵一被揪出来,我们这些喜欢在书上勾勾划划、评评点点的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哪天自己的毛选也被别人拿去“研究”,甚至嫁祸于自己,那可是性命交关的事情。我清楚地记得,与我同屋的吴松亭赶紧把自己的毛选藏了起来。我也赶紧把自己读的毛选偷偷检查了一遍……”

冯骥才先生二十多年前的《一百个人的十年》(江苏文艺,1991)中,有一千来字关于朱学逵的记载。朱学逵是1964年从北大中文系毕业分配到中国作家协会的。“文革”中作协最惨的“现行反革命案”就是朱学逵案。时隔四十余年,许许多多往事都已淡出,但朱学逵的音容笑貌依然如昨天一样。

朱学逵与我是北大同学,同年级同专业不同班。他是江苏南通人,家庭出身革命烈士。因此,“文革”前他是《文艺报》党支部排在前面的发展对象;“文革”中他又理所当然地在《文艺报》和作协的运动中起到了骨干作用。最有“战斗力”的战斗组“千钧棒”,他是发起人和头儿,我是一员。《文艺报》造反队他是头儿。他参与了“文革”早期报社不少重要大字报的策划和起草。他可以是红卫兵,但他的观点是同作协大多数人一样,属于“紧跟毛主席革命路线的造反派”。在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中,他起了冲锋陷阵的作用。朱学逵长得纤弱清秀,戴一副近视镜。他勤于思考,斯斯文文,不胡来,更不会搞打砸抢。因此如果不出意外,他也会是未来文坛上,至少是作协报刊的一名骨干,一位负责人。

1966年春天,我们几个单身大学生都搬到了和平街作协宿舍。一个三间一套的单元里,我和复旦的吴松亭一小间,朱学逵和南开的马某、山大的张某一大间,北边的一间暂住山大的侯聚元。几个人共用厨房和厕所。都是年轻人,都没有女朋友或女朋友在外地。每到星期天,还时常一起做饭,所谓做饭也就是下碗挂面。闲得慌就下军棋玩,倒也其乐融融。

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之后,作协分成了“革”与“保”两派。我、朱学逵、吴松亭、侯聚元基本上是一个观点的,马和张则基本是机关红卫兵的观点。不过住在一个单元里,大家还是相安无事,说说不关痛痒的话,关系淡了一些而已。

转折或者说朱学逵的厄运出现在1966年初冬。

1966年11月24日晨,王府井大街北侧的文联大楼前赫然出现了通栏大标题为《谁反对毛主席就打倒谁》的大字报,以一系列的“实证”,罗列了朱学逵“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反对伟大的毛泽东思想的严重罪行”。因时间久远,我只能凭记忆,回想一些这张大字报列举的主要内容——

朱学逵在《毛主席诗词》一书的某页上批写道:“风卷红旗,风展红旗……足见词儿不多”;

另一页上批道:这一首平平;

再一页某一句上批道:雷同!

而朱学逵在《毛泽东选集》上的某页则画了两个联系的线条,批有:“矛盾”或“商榷”二字;

在许多页上勾勾划划,并打一个很明显的问号以示自己的怀疑或不解;

更有甚者,朱在《新民主主义论》一文的某处,批了一句话:毛泽东也设想过和平民主新阶段。

——这要加一注解,因为当时正在批判刘少奇的“和平民主新阶段”,朱学逵这么批,不是说毛泽东和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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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谢小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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