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冯富珍执掌世卫背后的外交角力
“陈冯富珍女士成功当选世卫总干事，既是陈太的出色表现，也是中国外交政策的重大胜利！”2006年11月8日日内瓦时间上午，当听到世卫组织执委会以大比数24票对10票，通过由中国政府推荐的香港前卫生署署长陈冯富珍出任世卫组织新一任总干事的时候，一位在场采访的香港记者清楚地记得，这是笑逐颜开的中国驻日内瓦联合国大使沙祖康，接受访问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发动民间力量拉票
事实上，陈冯富珍这次以压倒性姿态赢得世卫总干事一职，正是中国外交过去几个月发力的结果。本报记者经过多方面采访，了解到一些鲜为人知的周密外交布署。
“沙祖康是穿针引线，促成中央决定全力支持陈冯富珍参选的关键人物。”据接近外交部的消息人士透露，5月22日，世卫前任总干事李钟郁突然病逝，当时陈冯富珍在世卫的合约还有一年就到期，但她有意更上一层楼，于是向沙祖康示意乐于参选。“本来中国政府没有这么快想参加国际组织的竞选，但沙祖康初探联合国外交界意向，认为可以一试，就亲自向中央领导人推荐派出陈冯富珍参选。中国政府经过考虑，才同意首次提名陈冯富珍参选。”
为了帮陈冯富珍拉票，国家主席胡锦涛及总理温家宝之后随即先后致专函各国领导人推荐陈冯富珍，并指示外交部成立竞选小组，协助陈冯富珍过去3个月走访数十个国家，开展了全方位拉票。
“特首曾荫权也试过在一些场合，游说拥有投票权的国家驻港领事或高级官员支持陈太出任世卫总干事。”一位香港特区官员对本报记者说。
除此之外，“中国更发动一切的民间力量为陈冯富珍出力拉票。”香港国际投资总商会会长、香港上市公司中联石化董事长许智明透露，为增加陈冯富珍的胜算，外交部先后向34个驻世卫执委国的中国大使馆发出总动员令，要求他们利用任何官方及民间途径，包括在当地投资的华商，游说各地政府支持陈冯富珍。
许智明长期在马达加斯加投资，与该国总统拉瓦卢马纳纳是“莫逆之交”，亦是马达加斯加驻港名誉领事，许智明很自然地为陈冯富珍拉票，负责安排当地代表出席中非论坛，以及与中国领导人会面。之后，“我向马达加斯加总统推荐了陈太，上个月陈太更亲自到当地拉票。”许智明说。
在中央的努力下，陈冯富珍在宣布参选之后随即成为大热门。拥有8票投票权的非洲多名代表都纷纷表示，中非关系良好，中国在四十年前已开始提供协助，甚至更早于世卫成立，他们将会支持陈冯富珍。
选前风波
不过，陈冯富珍的有利形势在投票前几天出现波折。在总干事选举前几天，世卫驻京办事处的一名官员突然站出来，高调批评中国农业部自2004年以来，就没有向世卫组织提交禽流感病毒的动物样本。
“这名驻京办世卫专家还有一个月就要离开世卫。她在选举在即这关键而敏感的时刻，发表如此言论，况且动物样本并非世卫所管，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陈冯’。”香港城市智库召集人、时事评论员洪锦铉分析说，此举很大机会是陈冯富珍的竞选对手所为，旨在打击陈的威望。
与此同时，视中国为最强的劲敌，同属亚洲候选人的日本外交界更放风指，中国早已得知日本会派尾身茂出选，仍仓促地派陈冯富珍应战，志不在总干事之位，而在于打压日本。因为世卫一向被台湾当作加入联合国的缺口，而日本一向支持台湾以观察员身份加入世卫，故中国提名陈冯富珍以分薄尾身茂的亚洲票源。
各种不利的消息，顿时令陈太选情一度出现告急。在世卫组织，甚至有传言说，由于韩国外交通商部长官潘基文已当选下任联合国秘书长，世卫新总干事将不会由亚洲人出任。
面对外界批评，中国并没有高调响应。相反，当多名外国候选人及助选团队陆续抵达日内瓦，马不停蹄拜会各执委国代表作最后冲刺拉票之际，陈冯富珍却表现得相当低调，连日来都婉拒传媒采访。只是在11月6日晚上投票前夕，陈冯富珍在记者的苦苦要求下，才站出来匆匆讲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没有回应任何问题。
“陈太一向对记者热情，有问必答，但这次却相反，很可能是怕记者问一些不利她的问题，令她成为对手攻击的目标。”一名越洋采访的香港记者分析。
“打压日本的观点并无根据，似乎有焦点转移之嫌。”洪锦铉接受记者访问时也认为，现时中国外交政策旨在国际“有所作为”，争取实际性影响，无论有无尾身茂，中国都会派人参选，“打压日本充其量只是中国决定参选的事后副作用，不是出选的主要目的，相信是有人在此关键时刻制造流言，影响外界对陈太的看法。”
中国外交的胜利
接近外交部的消息透露，经过连月来的努力，至少有两个非洲国家已经向中方表明，由第一轮投票开始就会坚定支持陈冯富珍，以致陈冯富珍在11月6日的第一轮初选中以最高票成功跻身5强。
11月8日，终于到了决战的一刻。首轮投票：中国代表陈冯富珍获得10票，日本的尾身茂9票，墨西哥的弗伦克6票，西班牙的萨尔加多5票，科威特的贝赫具汉4票。由于没有候选人获过半票数，得票最少的科威特代表首先出局。
次轮投票：陈冯富珍11票，弗伦克10票，尾身茂维持9票，萨尔加多4票出局。
第3轮投票：陈冯富珍15票，弗伦克和尾身茂维持10票和9票，后者得票最少出局。
第4轮投票：陈冯富珍24票，弗伦克10票。根据程序，经过世卫组织大会任命后，陈冯富珍正式上任。
在第一轮投票中，陈太得到10票。很多人都以为，这10票一定是中国的1票加上全数9张非洲执委票，因为中国刚宣布豁免非洲多个国家逾100亿美元的债务。不过，一位当日全程跟进投票经过的知情者透露，这个说法并不完全准确，因为早在投票之前，已有非洲国家对中国表明不能支持陈冯富珍，因为要支持日本的尾身茂，但幸好中国得到了包括泰国在内的一些亚洲票。“所以，中国卫生部部长高强事后接受记者访问时总结说若没有非洲支持，哪有这么多票，之后随即补充陈太当选亦得到亚洲的支持。”这位分析人士指出。
第二轮投票后，科威特的贝赫具汉被淘汰，4张中东票便要从余下的4名候选人中选择支持谁。知情者估计，原本支持科威特的巴林票，最终按照早前对中国的承诺，转为支持陈冯富珍。第三轮结束后，支持萨尔加多的四票全部转移至陈冯富珍名下。
最后一轮形势进入最激烈的局面。因为随着美日等10国大力支持的尾身茂被淘汰后，便形成了陈冯富珍与墨西哥弗伦克的对决。后者有着丰富的世卫工作经验，又挟着医学权威杂志《刺针》的高度评价，对陈冯富珍肯定是一个真正威胁。不过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中国高层连月来的外交努力再次发挥作用。以美国为首的9张票，转而支持陈太，令她顺利以高票当选。
香港时事评论员刘锐绍分析，美国执委投向中国，是因为即使支持日本、墨西哥也无法扭转局面，故投给中国，以便将来可在朝鲜核武问题上寻求中国支持。
“这就解释了为何中国外长李肇星要公开向到访的美国副国务卿伯恩斯表示谢意。”他说。
熟悉北京政情的人士坦言，这次中国全力支持陈冯富珍竞逐世卫总干事一职，绝对是中国外交上的一次突破。因为在过去二十年来，虽然国力猛增，但中国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倾力争取国际组织的主要职位，所以，“展望未来，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的外交政策会更加有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