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人鱼

浮潜

 嗜海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诗人海子给幸福下的定义，但多才的诗人，短暂的一生里并没有见过大海。在海边生活是一种幸福，我有时候会想，如果诗人真的有机会实现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梦想，应该不会舍得离开世界，离开大海吧。”
　　CC在她的博客里如此慨叹。在诗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一个美好的梦，如海市蜃楼，只在自己的灵魂深处。而在CC这样的潜水发烧友那里，海是一个现实的自由世界，让人无比迷恋。
　　CC名叫陈薇，不过圈子里的人都叫她“CC”。这个名字的由来，她在博客里是这么解释的：“最早是读书时候，因为我喜欢玩，性格比较独立，人又长得肉肉的，那时候电影《茜茜公主》正好热播，同学们开始戏称我茜茜。后来是因为我总是想去几个西打头的地方，比如西藏、西双版纳。当了人鱼后又希望去西沙和西奈。”
　　这些地方CC都已如愿去过，包括那次近乎偷渡的西沙之行。在当时已有几年潜水经历的CC心目中，西沙应该是中国潜水的圣地。可惜由于政治原因，正规渠道去西沙潜水无法实现。CC只好走民间路线，参加了深圳一个潜水俱乐部组织的西沙之旅。结果，直到出发时她才发现，组织者什么手续也没办出，船家看在钱的份上接下这单生意，不过事先把大家先用小船送出港口再换60吨的渔船—“标准的偷渡模样”。那次经历堪称惊险，单程24小时的漫长旅途撂倒了很多同伴，返程时又遇到了大风浪。而且由于潜水时上升偏快，回来后专程去海军医院做了一次保障性的吸氧，“尽管当时没有马上倒下或感觉明显不适”。虽然旅途艰辛，但CC还是觉得很值得，因为“我在国外看到的海水和白沙，终于在我国的西沙又看到了”。
　　眼前这位12岁女儿的母亲异常文静，语调平和，只在激动处稍稍加快一点语速。如果不是事先仔细读过她的博客，真不太容易把她和搭伙游西藏、只身闯新疆的经历联系起来。“水草丰美，牛羊健壮”，在她的博客中读到这八个在中学历史、地理课本上多次出现的字眼，是全然不同的一种感受—赤裸裸的震撼。当然，她做得最多、写得最多、聊得最多的，还是潜水，还是当一条人鱼。
　　CC的潜水经历始于1999年一次如今备受争议的海南式潜水：一个所谓教练（其实是没有教练证的当地渔民）让体验者绑上足够的铅块，然后一人带两个下水，在七八米的地方转几圈。“这和自由快乐的潜水完全是两回事，更接近于体验失重。”CC说，“不过正是这短短30分钟的海南式潜水，让我从此爱上了这项运动，为此无怨无悔地在6年时间里，有超过3年呆在那个小渔村，只为了可以在休息的时候亲近大海。”
　　与CC一样，大多数潜水发烧友对海的迷恋都始于第一次体验，尽管那时还无法体会到在水下的自由自在。CC也玩过很多次动力滑翔，“感觉当条鱼比当只鸟舒服多了”。另一位发烧友印明尝试过许多东西，最终把潜水和骑马留在了生活中。涅普顿（英文Neptune的音译，意为海王星）潜水俱乐部合伙人朱斌闻估计，大约每20位潜水学员中最终会有一人成为潜水发烧友。
　　发烧的标准是什么？印明的定义是，对大多数人而言，一年有四个假期（元旦、春节、五一、十一），四个假期全出去潜水的，是超级发烧友；出去两三次的，是发烧友；出去一次的，基本属于热度不够。他自己属于第二类。

人鱼不是一种传说
　　人鱼，是潜水人对自己的称呼。他们是人，也是鱼。他们说，鱼是很聪明的动物，也非常乐于与人打交道。成为这个家族的一员是令人兴奋的，尽管他们知道，自己依然只是海的客人。
　　海对人最大的吸引力是什么？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不过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自由。“水下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平时很容易做的事情，比如呼吸，在水下变得很不一样，你必须用力地呼气，用力地吸气。你处在一种失重状态中，这里被称为内太空。当你完全掌握了如何控制之后，你肯定会迷恋上那种感觉，很安静，没有噪音，那是非常私人的空间。”朱斌闻说，语气里透着些许回味。CC则打趣说：“所以潜水胖子特别多。”
　　潜水需要很大一套装备，许多潜水人还喜欢摄影，又是另一套装备。背着偌大的行囊在陆地上走，是一件辛苦事。不过一旦下了水，这些重量立刻便消失了，一条好的人鱼可以自由自在地干自己喜欢的事：找寻自己喜欢的鱼，和鱼交流，拍摄，或者只是自由地如鱼儿般在海底游荡。
　　“我最喜欢和鱼交流，其实鱼的智商不低，很喜欢交流。特别是几千条的鱼，如果你技术比较好，可以在它们中间。它们在你身边游过，游过去的时候它们眼睛都是看着你，这个感觉真的很棒，它们很好奇。”朱斌闻一边从他的笔记本电脑中向我展示他的水下作品，一边兴奋地说，“我和乌贼交流过，那是很大的一群。它们的首领游到我面前，变颜色，不停地变，在我面前晃动它的手，这是在威胁我，我也朝它晃手。半分钟以后，它对我放松了，颜色淡下来，我可以去摸它，这个时候最好玩。”
　　朱斌闻喜欢水下摄影，喜欢找小东西拍微距。水下生物种群非常丰富，基本上每个平方米里面都可以找到有趣的小东西，很多时候需要的仅仅是耐心和那么一点点运气。他需要在某一固定地点待一段时间，让这里的鱼虾适应他的存在，放下戒心自如地活动。如果运气不算太坏，他就有机会拍到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Jaw fish的孵化，每个月圆日早上5点到5点半之间，鱼爸爸就会从嘴中吐出许多孵化出的小鱼。
　　印明喜欢大家伙，最兴奋的几次经历都与大家伙有关。一次是在马尔代夫的南马来环礁看到了七八条Manta Ray，这些四五米长的大家伙是鲨鱼的近亲，它们一起到南马来环礁的一个清洁站做清洁。另一次是在菲律宾敦索看到鲸鲨，着实让他兴奋了好几天。“大件和小件不同，小件随时随地都有，一般喜欢摄影的大多喜欢小件，因为容易出效果。大件完全就是凭运气了，当然我们也知道，有些地方某些大件出入比较多。”印明说。
　　潜水有岸潜和船潜之分。前者是在岸边潜水，一般一天潜一两次，可以作为旅游的一个项目。后者是坐船到开放海域潜水，常常连续几天，每天可以潜几次，用朱斌闻形象的表述就是：“潜水、休息、潜水、休息、潜水、休息……晚上喝酒，我喜欢喝酒。”人鱼们大多喜欢船潜，这是最纯粹的潜水、最纯粹的快乐，而且由于相对远离岸边，海底的风景也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