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水中勇士 长漂探险记

长江全长6300多公里,落差6500米,金沙江段的落差高达600多米,这是一次特殊的漂流,有人死了,有人活了下来,吉胡·阿莎的生命必然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长江全长6300多公里,落差6500米,金沙江段的落差高达600多米,这是一次特殊的漂流,有人死了,有人活了下来,吉胡·阿莎的生命必然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吉胡·阿莎,一个彝族女人,鹰的后代,来自中国四川的大凉山。她自喻是大凉山上那只孤独、坚韧、顽强的山鹰。

长漂后,阿莎在海外经历了一段不如人意、跌宕起伏的日子。淡定并归于宁静后,她回到故乡,在自己成长的大凉山买下了一座“橄榄山”果园,在大凉山,阿莎仍坚持游泳,一游就是十几公里,“我很享受运动带来的快乐,它让我心境平和,感受大自然赋予的灵性,对生活有了更深的感悟。”在湖光山色中栽花、种树、写诗、歌唱,回归儿时的“伊甸园”。在她看来,所有的失败都比不上生命的重要,她永远感恩那次前无古人的长江漂流经历。

吉胡·阿莎 彝族女探险家、旅行家、作家。曾任英国公爵夫人电视有限公司制片兼主持人、凤凰卫视欧洲台记者。

英雄主义情结

上世纪80年代,在人类探险史上,南极、北极、珠峰相继被征服,大江大河的漂流中,长江成为世界唯一未被人类全程漂流过的大河。1985年,美国最著名的急流探险家肯·沃伦,以35万美元向中国购买首漂权,雄心勃勃地要完成“地球上最后的征服”。

首漂长江应该由中国人自己完成!1985年,西南交大教师尧茂书只身漂流长江,却遗憾在金沙江段壮烈牺牲。为了赶在美国人前面首漂长江,1986年,一群中国年轻人组建了长江漂流探险队,也就是这样一个契机,吉胡·阿莎成了长漂队伍中唯一女主漂。

从小就有英雄主义情结的阿莎,18岁就进入了四川警校,分配到西昌市公安局。平静的生活节奏被清晨的一条广播打破,中国长漂第一人尧茂书牺牲的消息深深地震撼到她,一种坚信自己就属于探险队的念头油然而生。铆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阿莎请了假,独自一人找到中科院申请长漂,由于有当刑警的“前科”,她顺利通过筛选,进入培训阶段:高原训练与河上训练。

高原反应和个人高矮壮弱无关,很多在平原待久了的健壮男人一上高原便蔫了下来。在高原,一旦患了感冒、发烧,如不及时下来,无异于自寻死路。就在这样的高度面前,很大一批的应征者因为身体的不适应而放弃了。对阿莎来说,高原并不是问题,这得益于大凉山以及彝族祖先的赐予。即使在海拔七千多米的高度,她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

河上训练在泸州的大渡河,内容极多,主要还是掌舵技巧以及遇险救急之类,“在大渡河或许还能掌握方向,可是一到金沙江,你就知道什么叫渺小了。”阿莎说,这样的训练,其意义就在于让将要参加漂流的队员懂得最基本的生存手段,最起码在心理层面能做到心中有底。

踏上长漂征途

1986年4月,“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在成都成立,这是一支来自各民族的五十余人队伍。阿莎说:“我所在的队伍包括科考与探险两支队伍。探险队自然是在水上漂流的人员,而科考队则依靠我们采集的标本进行研究。我现在还能记得当年的朋友们:《人民画报》的刘启俊,《川报》的奉友湘、赵坚,上海《文学报》的周桦,四川电视台的姚遥、秦军,贵州电影摄制组的沙颖,武警参谋余成,中坚队员杨斌、宋元清……我们是全国数百报名者中的幸运儿。”

“这是我们这群血气方刚者最坚定的信念,尽管我们从来没有急流探险的经验,经费也困难,当时只有‘攀钢’赞助的五万元,但我们必须抢在技术、装备都胜于我们的外国人前面,只有抢在前面,才能实现首漂!”6月6日,阿莎和队友们在沱沱河举行了漂流仪式,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插上象征性的国旗,队员们做出自己的承诺,那个时候还没有电视直播,面对前方的征途,也没有那么多“作秀”的机会。

长江全长6300多公里,落差6500米,金沙江段的落差高达600多米,特大甲等、乙等险滩700多个,只有将这些险滩一个个漂过才能打破日本著名探险家植村木一在世界第一大河—亚马逊河创造的世界纪录。

1986年7月,阿莎和队友漂到玉树。

1986年8月18日飘过长江滩王—老君滩,阿莎接过五星红旗,与队友一起宣誓。

两天过去了,终于到了每一个队员的情绪都很高的一天,这是他们真正见识到长江源头的迷人风光,这种美丽,简直令人发狂:湛蓝得令人泪下的天空,童话般的雪山和冰川如同梦幻。那成群的牦牛、野马、白唇鹿悄悄在河边喝水,上万头羚羊奔跑不息,那种静谧,那种野性,深深地印在阿莎的记忆中。

好景总不会太长,到了第四天,阿莎他们就陷进了被称为“死湖”的一片水域,其实地图上没有这个概念,河水本来的宽度是固定不变的,可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人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大片水域,连应该往哪里去的感觉都找不到了。

漂流队在金沙江上奋勇前行。

忍饥挨饿的岁月

两天,两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大家都感到恐慌了,到马场还有十天左右的路程,能活着回去吗?有些队员后悔地说:“早晓得是这个样子,连饭都吃不上,老子肯定不会来。”

然而,后悔也罢,都要漂下去,没有多余的选择。在这与世隔绝的无人区,没有人烟的另一个世界,什么高雅情趣,文明人的教养统统荡然无存,一个个变得粗鲁不堪,船上再听不到抒情诗,谁也无心欣赏高原奇景,吃饱饭、睡好觉就是最大的满足。

15天过去了,一路冰雹,一路风雨,漂流队艰难地前进着,两岸的雪山不断向后移动,狰狞的秃鹫总在头顶上盘旋,这些吃尸体腐肉的猛禽在寻觅着,等待着。阿莎感慨说:“漂流在我的记忆中是那样的漫长,决不像电视剧《长江第一漂》中朱时茂那么潇洒、那么浪漫,还配着动人的音乐。”高原紫外线很强,把他们的脸晒得一层一层的脱皮、嘴唇翻裂,连眼睛也被晒得发红,布满血丝像红眼狼一样。

从沱沱河漂过来,就到了通天河,这时候,雨季开始了。通天河上洪水暴涨,漂流探险提前在这里拉开了序幕,整个队伍开始有了担忧的情绪。“危险是肯定的,但不同于尧茂书一个人孤军作战,我只觉得就好像舞台的幕布刚刚拉起,轮到我表演的时候到了,反而有了激情,我相信越在关键的时刻才越能显出英雄本色。”转弯必有滩,滩中必翻船,这也是规律。每一个漂亮冲滩,绕礁石,过跌水,都会使阿莎兴奋不已。

然而,一个大旋涡,让漂流队损失了14部照相机,胶卷,行李包,折合人民币十多万元。更惨的是很多队员只剩下身上穿的短裤,短衣,上岸后回头再看险滩,无不感到阵阵发怵,此时大家才真正意识到漂流的凶险、残酷。面对险境,很多同伴选择了放弃。“我在探险队中最喜欢的队友沙颍也选择了退出,这让我有些失望,他的乡村歌曲,他的绝妙英文,顿时失去了魅力。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漂完。”

不过,豪言说得轻巧,壮举却是艰难的:有一次翻船,水急,浪高,始终没有机会将船翻正。“我们手就抓着船绳,在滩里冲了几十分钟,绳子深深勒进肉里,口中不断呛水,我真想把绳子甩了,然而这样,只有送命,所以我不断暗暗告诫自己,除非手断了,否则绝不可以弃船。”又一个回水区,船在不停地打转,趁这个时机,强壮的小伙子们把船翻了过来,把他们一个个拖上岸倒提,这才把肚里的“黄汤”吐出来。

死亡,就在身边

谈起“长漂”中最恐怖的时刻,阿莎说,不是在水上,也不是在疫区,而是独自走进密封船的时候。恐怖的感觉一寸一寸吞噬着身体,从脚袭向腰间,再漫到脖子上,就好像清醒地被活埋在土里,要是那个时候还要独自多忍耐十多秒,肯定坚持不下去。

正在阿莎准备放弃的时候,中坚队员杨斌、宋元清及时下来,一下子驱散了她恐惧的念头,随着杨斌一句:“你怕啥子嘛?”和他们带来的诸如“今晚的《新闻联播》说不定要播我们哦”的玩笑声,阿莎的一颗心也安稳下来。“从那以后,我对电梯、地铁等狭隘的空间也避而远之。”

“为什么要‘长漂’?”这是阿莎常常要面对的问题。“爱国主义,确实过于高调,虽然我确实要争当第一,而且我要代表中国战胜美国。但是,当每次回想起牺牲的那11个同伴,爱国主义就显得苍白了一点,毕竟,生命的脆弱可见一斑。牺牲,这是我没有想过的事情,即使我站在长江源头看到尧茂书的遗物,我也不会对死亡畏惧,因为我根本没有死的念头。”在阿莎的话语中,总能展露出与常人不一样的乐观心态。

“在我的记忆中,牺牲的老孔就是心事重重、好像永远都有驱不散的乌云,而我则把冒险当作好玩的事来看,如果你自己不去感应,或许死亡真的能远离你。”

历经170多个昼夜,漂流队进入黄浦江,他们完成了长江6000多公里的全程漂流。由肯·沃伦率领的美国漂流队却折戟金沙江,退出了漂流。阿莎回忆道:“那一年,中国主流新闻媒体评选的‘国内十大新闻事件’中,长江漂流排列第三位。”随着长江上游一个又一个水坝的兴建,滔滔江水被层层拦截,汹涌澎湃、气势磅礴的长江正在成为昨天的记忆,1986年的长江漂流已经成为人类漂流史上的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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