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偷 窥

我内疚当时没有制止他,无知的纵容有时最令人无法原谅。
    想起此事,我心中有一种抹不去的罪恶感。
    小学六年级时,我已经历过旷课出逃、抽烟喝酒、拉帮结派、聚众斗殴等等灰色事件,因此在校内也算是独霸一方的“风云人物”。那时我们班里有一个大龄留级生阿强,为了在我们的团伙中争当“老大”,和我打了起来,我的右太阳穴附近被他用钢刀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所幸刀口不是很深,加上抢救及时,伤口得到缝合,我为此受尽了皮肉之苦。之后每天要去医院打破伤风针。而罪恶就在这里奠基。
    那是一家小型医院,设施十分简陋。最简陋的则属厕所了,那是两间相邻的小平房,左男右女,除了男厕多个小便池外,都只有一个便坑,而且便坑下面也是相通的,不过很深,储存量很大。加上病人稀少,一般粪便不会堆满,离便坑口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经过那次交手,阿强和我竟成了好朋友。每次他陪我打完针,都要我陪他一起去上厕所,即使我不上厕所也被他拉去,而且他每次都是大便,让我在外边等他,因为只有一个便坑,他嘱咐道,有人来了就让我大声喊他的名字。每次见他从里面跑出来都是兴奋得红着个脸,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我开始也没在意,直到有一次,我在外面等他的时候想要小便,便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里面的情景吓了我一跳:阿强正像狗一样屈膝趴在便坑口头,双肘弯曲,手掌叉开吃力地支撑着上半身,头竟然——不顾便坑边缘的污秽物和熏人的奇臭味,还有恶心的视觉感官——伸进便坑里了!原来他是偷窥……他察觉有人进来,慌忙地把头伸出来了,动作却显得颇为熟练,满脸的恐惧在看见我之后又渐渐消了去,小声讨好地说道:“你想看吗?小护士的那地方真……”后面的话不堪入耳。
    打那以后,每次他都用所谓的哥们义气央求我帮他“站岗”,我为了“够朋友”就轻率地同意了。每次从厕所出来,他都跟我讲述他的“偷窥”收获。那时,我们学校的健康教育课都换作班主任上语文课了,阿强是第一个对我谈起性的人。有好几次我在阿强的煽动下蠢蠢欲动,也想尝试一下,但恶臭的现场和未痊愈的伤口以及尚存的良知让我最终作罢,加上我那时年龄尚小,更多的时候喜欢和别人打架、玩电脑游戏,对这方面并不感兴趣。
    小学毕业后,家人担心我学坏,把我安排在另一个城市念中学。距离使我跟我的所谓哥们儿彻底断绝了联系。但读初二时,某晚的省新闻联播,我愕然地听见阿强在学校女厕所附近强奸少女的消息……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目,电视上的人正是阿强,播音员还继续念出他伙同别人在游戏室附近抢劫学生财物的恶行……
    我上高二的时候,阿强出狱了。我约了几个曾经的好友一起去他家看他时,他躲在卧室死活不肯出来,他父母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当时的场面十分尴尬。我最后一次碰见阿强是在火车站,那时他已双眼凹陷,头发蓬乱却染得五彩缤纷,说话时露出被烟熏得发黑的已残缺不齐的牙齿,身体瘦得近似骷髅,在周围各色人的眼光中和我谈笑风生,只不过他的语言里除了脏话秽语外,更多的是对社会的愤世嫉俗。可我们之间除了谈论年少时的那段回忆外,话题少得只剩下无聊的寒暄。
    再后来我忙着高考一直无暇他顾。上了大学也没有阿强的消息。直到今年春节才偶听朋友说阿强因吸毒和贩卖海洛因被判了七年。而我正在上大三……
    我一直在想,倘若那时学校管理有方,我和阿强未必是有不良嗜好的学生;倘若那时学校能坦然地上健康教育课,或许阿强不会有那样的变态之举;倘若我当时能制止阿强那种变态之举,或许他现在也在上大学,而非蹲在四面陡墙的牢狱里……
    我内疚当时没有制止他,无知的纵容有时最令人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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