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厉害”的郭玉香

■记者记事

她仅全国人大的大门就进了将近２０趟，光坐火车去上访就坐了１００多趟，平均每３个月就穿坏一双运动鞋，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排上全国人大的上访号，为了给无罪的儿子因涉嫌杀人含冤入狱坐牢８年平反。

    从２００６年６月开始，山东蓬莱小伙陈世江因涉嫌杀人含冤入狱坐牢８年，其母郭玉香８万里申诉终使他获平反的消息陆续见诸媒体。去年７月１４日，我获知陈世江已经向山东省高院提交了总额为８１６．８万元的国家赔偿申请时，决定到蓬莱走一遭；１６日，我乘坐从青岛开往栖霞的第一班客车，“曲线”赶赴距离蓬莱市区１００余里之外的陈世江家。
    从青岛到栖霞市区坐客车用了３个小时，从栖霞市区打车去陈世江家所在的张家村又用了４０多分钟，到陈世江家时已经过了中午１２点。陈世江的父亲陈学兵把我从他们村的大桥上接到了家中。一进陈家大门，坐在他家平房楼顶上的一个年龄在５０岁上下的妇女就引起了我的注意。陈世江告诉我，那就是他的母亲郭玉香，她正在接受凤凰台两个记者的采访，郭玉香已经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了快３个小时。
    我和陈世江简单聊了一会，郭玉香就下来了。“你是蓬莱来的（记者）？”这是她见面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说不是，告诉她我是青岛半岛都市报的记者。“我看过你们报纸。”她说，并招呼我吃刚切开的西瓜，就到厨房去忙活了。郭玉香的见面开场白让我见识了她的“厉害”风格。
    中午饭端上来，一共６个菜，除了陈世江全家，我，还有凤凰台的两个记者和他们包车的司机。郭玉香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和我们一起喝啤酒，郭玉香很健谈，饭桌上，我们聊到的大小新闻她全知道，讲到一些或退休或在位的领导，她发表看法也相当直接，某某领导很好说话，某某领导就知道放屁，记性很好的她甚至能叫出接待过她的大多数国家部委接待员的名字。
    吃过午饭，郭玉香说要休息一会儿，她中午不休息就头疼。可我与陈世江聊了还不到一刻钟，一抬头就看到郭玉香已经站在院子里忙起了家务。凤凰台的记者见状，立即招呼她“上房顶”——上午的采访还没采完，下午要接着采访。郭玉香颤悠着身体，两只手按着水泥砌的台阶，像爬木梯一样爬上了房顶。体型较胖的她费力爬楼的样子简直像个娃娃在爬床，让人看了眼睛发酸。
    下午４点半左右，郭玉香从房顶上下来了，但凤凰台的记者说还要再拍几个镜头，他们要郭玉香背着提包跟他们到村口去，拍她艰难上访的场景。郭玉香二话不说，简单收拾了一下以前上访用过的破书包抬腿就走。
   快６点的时候，郭玉香喘着大气从外面回来了，坐在椅子上休息不到一分钟，就开始精神劲儿十足地和我聊了起来。她说话时语速极快，嗓门也大，像打机关枪似的，不用你问，一个个故事滔滔不绝地就从她嘴里蹦了出来。
    ５年多的上访经历让这样一个农村妇女变得成熟和渊博：因为她仅全国人大的大门就进了将近２０趟，所以她敢理直气壮地和山东省高院的办案人员争吵不休，也因为她一拨接一拨地通过快递给相关部门发送申诉材料，执著地申诉引起了国家和山东省有关领导的关注，所以才有了全国人大和山东省人大主要领导对陈世江一案的直接关注，才使得山东省高院最终重审陈世江并推翻了以往的判决。
    坐在长条木椅上，郭玉香讲她５年多来光坐火车去上访就坐了一百多趟（她保存着厚厚一摞火车票），平均每三个月就穿坏一双运动鞋，在北京零下十几度的深夜穿着单裤冻了三天腿都伸不直，为了能排上全国人大的上访号，穿着一条单裤顶着北京零下十几度的严寒守了大半夜，为了省钱，靠五包方便面硬撑了三天，住在北京有名的上访村里靠着别人接济的挂面维持生活，为了攒路费，出门时都要先绕道高密娘家贩来杀猪工具背到烟台等地销售赚个辛苦钱，在北京上访时与老家来的信访人员玩“捉迷藏”，连续三次被抓回蓬莱，一关至少就是一个星期……
    这位坚强的母亲不断地上访，因为她坚信自己的儿子无罪，她给我讲她上访故事的熟练程度如同演讲团作汇报，“我在全国人大门口被抓跟你讲了吗？”“我在上访村碰到的吉林老姐们跟你讲了吗？”在给我讲故事时，郭玉香总是讲着讲着不经意地来个“急刹车”，惟恐落下哪段与眼泪作伴的日子。“这些话我不说出来心里苦啊，我不知道讲了多少次了，只要人家愿听我就讲，这些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已经５５岁的郭玉香无疑具备充足的体力和丰富的情感，从早到晚讲了七八个小时，丝毫看不出疲倦和焦躁，讲到伤心处她会流泪甚至破口大骂，讲到高兴处还会连指带划，笑声震天。
    我采访完的时候，一家人留我吃晚饭，并邀请我在她们家住宿一晚。想到明天一早还要赶到蓬莱市区采访，一百多里的行程使我拒绝了陈世江一家人的好意。当晚９时，坐着陈世江村子里惟一的一辆出租（面的），我以１００元的代价连夜赶到了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