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影城市“羊皮纸”
每一座城市都有美好的过去,就像压在箱底的锦绣嫁衣。但是,羊皮纸的反复镌刻与抹平,并不仅仅是给现代人回忆;它是在将历史和当下反复勾兑,如此显影的城市,立体而生动,有着鲜活的呼吸。

2008年,广州怀圣寺。

1860年,广州怀圣寺。

2007年,被高楼包围的猎徳村牌坊。

1860年,广州城内常见的传统牌坊。

2008年,越秀山巅。

1860年,远望越秀山。

2006年,广州中轴线上崛起的新建筑群。
1860年,繁华的广州东街商铺林立。

2008年,建造中的广州歌剧院。
1860年,广州富人家中的大戏台。

2008年,曾是“广州第一楼”所在地的五羊仙馆掩映在绿树丛中。它现在的造型是根据右边的照片重修的。

1860年,五羊仙馆前雕刻精美的石拱桥。
2008年,广州建城2222年。她的姐妹城市英国伯明翰为她送上的生日礼物,是将于5月3日在伯明翰开幕的摄影展 “From Canton to Guangzhou(从广州到广州)”——一卷用148年时间显影的城市羊皮纸。
羊皮纸,因为价格不菲又可以长久保存,所以被造纸术发明以前的人们反复使用,用来记载那些重要的法典和史实。随着时间的累积,“书写-刮除-再书写”的过程在羊皮纸上留下一层又一层的痕迹。后来的历史学家就是透过羊皮纸上不同层次的重叠书写,来发现字里行间一重又一重帷幕后的事实真相与历史脉络。
而城市,正是一张可以无止境复写的羊皮纸。岁月如刀,城市矗立、扩张、修葺、改造、拆除、重建,不断地被改写、诠释、再现、遗忘和怀念。
而不同年代留下的城市影像,是羊皮纸上叠印得最有形式感和质感的纹理。当它们中的一些,经历漫长的时间重逢时,就如同一次漫长的羊皮纸显影,将城市最为幽深最为细致的风韵一一展现。就如同英国的菲利斯·比亚图(Felice Beato),和广州的许培武,148年的视觉跨越,一双眼睛望向Canton,一双眼睛望向Guangzhou,交集之处,莫逆于心,相视而笑。我们作为观者,从中可以看到影像的历久弥新,当然,更有历史的桑田沧海。
菲利斯·比亚图(Felice Beato),是摄影史上最早拍摄东亚和战争影像的摄影师之一。1860年3月,他从香港登陆,后又经广州,那时叫Canton,进入内地。他随身携带的唯一一只镜头,完成了羊皮纸上第一重雕刻。比亚图将当时被战争裹挟的Canton纳入到静谧优雅的个人视角中。或许是摄影师天然的敏感,他将镜头对准了最能表现广州味道的西关特色建筑,而且风貌非常完整。正是这种特征与完整相结合的书写,留给了148年后的许培武与他对话的可能。
在遇到148年前的Canton时,许培武已经拍摄Guangzhou15年。他“以不变应万变”式的忠实记录了广州方兴未艾的城市变迁和阶层置换。他所拍摄的“前广州”,仿佛华丽转身的女子,不经意间的一口呼吸,只在这呼吸里,才暗涌一点她隔夜果腹的艰辛与苍凉。
许培武惊讶于Guangzhou之前的Canton,按图索骥式的追寻当然只会得到一个“时过景迁”。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视角,已看不到当年。疯狂生长的水泥森林遮蔽了“看”的空间,想拍摄一栋建筑物的全貌竟然成为非常的困难。但是,那些特有的气息仍然从消逝的方向隐隐袭来,羊皮纸上模糊的字迹仍然是清晰的遗传密码。在一处牌坊,在一栋骑楼,在一线山峦,在一角飞檐,当许培武把自己拍摄的照片与比亚图的照片并置时,Guangzhou与Canton的血缘关系得到了有力的证明。
这正是伯明翰选择这些图片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广州的原因。
这份礼物,很“城市”。
21世纪,最好与最坏,最美与最丑,最真与最假……都在城市里;一切极端对立事物的共生体,都在城市里。它是现代文明的圣婴,也是工业化的怪胎。当人们从各种角度以各种方式对城市进行解读的时候,广州2222岁生日的这一次影像对峙,不仅仅是演绎一场广州的前世今生,追溯起它辉煌的过去,比如它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东南亚伊斯兰文化传播的辐射中心,六祖慧能剃度之处,改变近代中国命运的革命发源地……它更是一次反刍。每一座城市都有美好的过去,就像压在箱底的锦绣嫁衣。但是,羊皮纸的反复镌刻与抹平,并不仅仅是给现代人回忆;它是在将历史和当下反复勾兑,如此显影的城市,立体而生动,有着鲜活的呼吸。
(责任编辑 李楠 网络编辑 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