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贱江头自浣纱 记父亲与丰子恺先生
“现在,有人写别人历史,或写自己的历史,常不尊重历史事实,这至少是不科学的。”
责任编辑:朱又可
(本文首发于2018年3月22日《南方周末》)
父亲反复提起的另一件事是丰子恺先生送他的一幅画《贫贱江头自浣纱》。他说,“三十年代后期,我办过一本译文杂志,每期二三十篇文章,要译四五篇,署一个名好像不太好,遂取了许多笔名,其中之一为江自浣,我既不姓江,自浣之名也显得怪。为什么取这个怪笔名呢?原来有故。那是在三十年代中期,我和徐訏共编《人间世》时,丰子恺先生是经常惠稿的作家之一,他给徐訏和我一人一幅着色的画。送徐訏的一幅题为‘游春人在画中行’,给我的一幅呢,题为‘贫贱江头自浣纱’。”
同去看林语堂
1982年,我在《新文学史料》里看到一篇丰子恺先生的孩子回忆他们父亲的文章,里面提到丰先生很感激我父亲陶亢德在抗战时期把他在《宇宙风》杂志上发表的一百多幅画从杂志上撕下来寄给他,为他保存了画稿。趁去上海复旦审稿之便,我回家把这事告诉了父亲。他很激动。他一辈子颠沛流离坎坷困顿,很少听到别人的赞扬。他告诉我,丰先生的儿子丰华瞻在复旦大学英语系教书。如果我看见他,一定要谢谢他。丰华瞻老师果然出席了审稿会,但我的道谢却惹了祸,因为他不知道有这么一篇文章。气愤之余,他讲了家里的一些矛盾。我回家告诉父亲,他说,他听说丰家为房子问题有些矛盾,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情。那天晚上,他很少说话,可能还是在思考丰家儿女之间的问题。
父亲在晚年写的回忆录里提到很多人,对大部分人都有些微词,但对丰先生却很敬重,甚至反复说有两件事情对不起他。一件是关于丰先生第一次来我家。因为父亲喜欢熬夜干活,丰先生来时他还在睡觉,母亲只好让丰先生在房门外等了一会儿。其实,这不能算是大事,因为丰先生并没有事先通知父亲。但他觉得他失礼了。1943年,他在《贫贱江头自浣纱》里满怀深情回忆这位大力支持他的编辑事业、姓“汇丰银行的丰的子恺先生”时没有忘记自揭己短,描写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尴尬场面:在老先生“枉驾”我家时我还“高卧未醒”。过了四十年,父亲写回忆录时,在《贫贱江头自浣纱,纪念丰子恺和徐訏》一节里,他再次提起这件事——
“我对丰子恺先生有两件事情一直觉得抱歉。一件是他来访我,其时大概为三十年代中期。我是迟眠迟起的人,他枉驾时我还高卧在床,忽然老妈妈报告有客人来,可恨我只租着一个客堂间,那是不过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兼作卧房客厅餐室书斋。我赶快披衣拖鞋跑出房门一看,但见一位相当瘦长衣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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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Golrad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