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人物】有无相生 从弘一到鲁迅

濮存昕:这是有关弘一大师的第一部电影作品,按理说100分钟的电影很难囊括他一生。演李叔同的时候, 作为一个演员, 我己经进入到 “我就是”的状态。

十年一个李叔同

mangazine·名牌:为了《一轮明月》这部电影,你广告筹资拍电影,甚至放弃《一轮明月》的片酬。你从李叔同的青年演到老年,跨度非常大,是不是很过瘾?

濮存昕:这是有关弘一大师的第一部电影作品,按理说100分钟的电影很难囊括他一生。演李叔同的时候, 作为一个演员, 我己经进入到 “我就是”的状态。我被李叔同的精神、被这人物激动起来了。反正我觉得是很得意的,我进入的状态很深,一个演员追求的创作状态就是这样的。

mangazine·名牌:弘一大师学术研究会常务副会长林长红认为,《一轮明月》是反映佛教题材的最好影片,圆了僧俗两界所有弘一大师追随者的梦想。因为李叔同,你获得了华表奖最佳男演员奖,你是怎么理解这个人?

濮存昕:他是一个远行者。他所有的生活阶段都是他的驿站。他一直在走,而且别人不知道他要走向那里。他永远想走,走错了他还要走,走走走,一直到他成为了弘一,遁入空门,他还在走。但是他始终是一个艺术家。他的那种丰富的情感告别,他圆寂时的那种情怀,使他成为一个非常可感的人。人们一直在探究他为什么出家,我觉得其实就是一句话,“我们在用有爱的思想来评判一个无爱的境界”,从世俗的价值观和生活态度,你根本不可能理解他。就如同你无从理解一个登山队员是什么意思,一个探险家是什么意思。

mangazine·名牌:
1995年的时候,别人就请你来演,你说自己年轻演不好,10年以后,你答应演这个角色,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自信?

濮存昕:我到了合适演他的这个年纪,再不演就没机会了。我再也没法演20几岁的人了,但是越往老演我就越从容。

mangazine·名牌:
你曾经坦言扮演弘一法师存在困难和从未有过的压力。这困难、压力指的是什么?

濮存昕:演弘一法师,压力在于我的审美,我对艺术的追求,我对这个人物的理解,他的那种高度,是我在现实生活中不具备的。我怎么才能进入那种“无”的境界?其实就是找到一个“静”字,你能静下来了,你不着急了,你就能够完完全全地投入进去。

按照真实的记载,李叔同是非常绝情的。我们在视觉上,就制造了李叔同躲避雪子的目光,只以佛语来守自己的念。同时他说,我要做中国和尚,我已经决定了。这些台词我们斟酌了很长时间。

mangazine·名牌:
徐若说你在彩排过程中,有时会一个人掉眼泪,是因为“入戏太深”吗?

濮存昕:这些都是即兴的,演员的情绪会突然脆弱起来。表演的时候,你越无心它就越有,越有心它就越没。所以最后李叔同他写的那个偈言就是“处世而不住,见心无所生。”他到了这地步,他就有了。这就是他所讲的“无”和“有”的哲学。

周海婴说,濮存昕演活了鲁迅

mangazine·名牌:电影《鲁迅》以鲁迅生命中最后的三年生活为线索,难度是不是很大?你说特别累,累在什么地方?

濮存昕:我觉得鲁迅这个角色我很自然地就演完了,我很快进入了状态。因为我读过鲁迅的东西,我在现代文学馆读的时候,专家们认为我读懂了,我找到了鲁迅的说话方式。后来在试妆的时候,虽然还不像,但是我念了一下《野草》之后,导演说小濮已经进入状态了。你不只是理解了,你突然有办法了,你再放松一些就行。

我会从曹禺,从我父亲、于是之、巴金这些大家的身上得识文人的起居坐卧,嬉笑怒骂,他的常态和不寻常的情感流露,这些是你生活的积淀,而不是演技的积累。

mangazine·名牌:周海婴说你化妆后与真实的鲁迅很像,真正还原了鲁迅的本色。你是怎么把握他的?

濮存昕:对鲁迅角色的理解就是对自己的开发。动作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理解它的精神。人物的内心精神部分,特别是文人,他有一种诗的东西,浪漫的东西,以及境界的东西,这种境界的东西超脱物象,超脱当时的情与景。

因为你理解了,获得了对他的想像力,你越接近自己,就越接近鲁迅,越接近角色。我演的鲁迅比较温和,比较抒情,我看《搭错车》,我觉得李雪健也是可以演鲁迅的,将来让他去演,他会有另外一种味道的东西。

mangazine·名牌:你怎么理解鲁迅晚年的痛苦,他最切实的痛苦是什么?

濮存昕:鲁迅痛苦的缘由是,他在那个时代是觉得没有希望的。他知道前途渺茫,但是他又知道一定是有前途的,一定会有光明的。鲁迅是站得很高的一个文人、一个思想家,他这叫“高树悲风”,叫“高处不胜寒”。根本没有可以和他对话的人,在那个时候,他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

他觉得这个民族的悲哀是自己不认识自己,他在写阿Q,写孔乙己,甚至日本人打来了,他都没有说我们只有把日本人打出去,国家就有希望,他不这么说话。人家说鲁迅你怎么对于日本侵略没有发表任何声明,是不是因为你在日本留过学?

当时诺贝尔文学奖给他,他写信拒绝了。他说因为我去领这奖,好像使得有些国人在得意, 我感到惭愧。他对我们国家那时的状况非常失望。他那种失望是有内在理由的。

mangazine·名牌:为什么对公映后的电影不满意?什么得意的地方被删减掉了?

濮存昕:电影剪剩下的就只是战斗性的台词了,这其实不是鲁迅第一次亮相时的样子。他应该是可亲可近的,应该是有着多种色彩的那么一种亮相,而剪完后完全是一个战斗者了。

生活里的濮存昕

mangazine·名牌:2004年雅典奥运会,你代表中国参加了圣火传递活动,今年你还要参加国内的火炬接力,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坚持体育锻炼?

濮存昕:我2岁时得了小儿麻痹症,由于治疗及时,方法得当,我仅仅是一条腿留下了后遗症,当时新闻电影制片厂还过来拍了纪录片,这就是记忆中最早的“触电”吧!

小儿麻痹的后遗症是肌肉和神经系统的萎缩。9岁那年我做了脚的整形手术,可以脚后跟着地了。虽然我算是治疗及时的幸运儿,但左腿的跟腱还是比右腿短一些,特别是在疲劳时就可明显地看出爆发力的不足。

因为腿有伤,所以必须保证自己的体重在75公斤以内,不能再胖了,否则也会影响腿的支撑能力。前几年我也经历了发胖的尴尬,当时演曹操,整天吃啊吃,得胖一点才像啊!回家女儿都不爱搭理我了。后来,我积极减肥、多运动、注意饮食,在演弘一法师和鲁迅时,明显瘦了许多。

mangazine·名牌:你一直做社会公益工作,是因为信仰的关系吗?

濮存昕:
这些原因都是综合的。其实宗教说白了,就是解决人的问题,佛家讲善真,讲因缘,其实我是很自然地做这些事情。

宗教的东西我也在学,佛教、道教、基督的我都在学,我都读了四五个月的《圣经》了,但是我没有成为信徒,只是把它当作知识,当作学问。

mangazine·名牌:你现在也是几所大学的教授,你会给学生上课吗?

濮存昕:反正我和这些学校也是有缘吧,我就跑到那里耍嘴皮子真讲一气。我是重庆大学、西南民族大学、甘肃农大、深圳大学的兼职教授。我想自己将来的归宿,以后演不了了,可能会跑到学校去。

mangazine·名牌:你的家庭生活是怎么样的?

濮存昕:
其实我的生活是非常有规律的。晚上倒头睡觉,早上很早起床,然后就出去了。家庭生活没有太多的压力感。我现在是上有老、下有小。上有老,但是老人能自己克服困难,我真的是感恩于他们。下有小,我孩子都大学毕业了,不用我操心了。

好多时候, 我跟我媳妇, 她忙她的, 我忙我的,有点像同居恋爱的感觉。我们俩在家里是不做饭的,都是吃剩饭,弄点什么快餐、饺子,简单极了,我也不酗酒也不抽烟,减法生存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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