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只有保卫快乐的个体,才有不郁闷的群体

学会尊重个体是现代社会的要义之一。学会尊重个体,要尊重他的思想,也要尊重他对快乐的 理解和实现快乐的方式。群体以各种道德化的政党借口侵凌个体,值得警惕。别忘了罗伯斯庇尔和人民曾以道德和卖国的名义将战友丹东处决。

学会尊重个体是现代社会的要义之一。学会尊重个体,要尊重他的思想,也要尊重他对快乐的 理解和实现快乐的方式。群体以各种道德化的政党借口侵凌个体,值得警惕。别忘了罗伯斯庇尔和人民曾以道德和卖国的名义将战友丹东处决。

近来,一些焦点事件的主题朝两个方向延展,一个朝向个体,一个朝向群体。前者,部分个体的生活方式正突破以往社会的极限,例如陈冠希先生;后者,群体群情振奋,自陈崇高,爱国言辞无所不至,例如针对家乐福的抵制群。

带着对个体享乐和群体道德的锁定关注,我重读了德国剧作家毕希纳十九世纪早期撰写的杰作《丹东之死》。在这里,法国大革命的两位大人物及其派别:丹东和追随他的少数人,罗伯斯庇尔和追随他的人民,正好可视为分别代表享乐的个体与崇尚道德、热爱国家的群体。戏剧的结尾是丹东等人被罗伯斯庇尔和人民的革命法庭判处死刑。

代表个体的丹东们:我们要的是赤裸着身体的天神落寞的

丹东和他的几位玩伴是关注个体享乐的少数派。对这几位个体而言,存在需要自由的快乐,快乐代表存在。只要不破坏公共秩序,他就是自家城堡的主人。他们说:“我们要的是赤裸着身体的天神……是奥林匹克的游戏和歌唱优美曲调的嘴唇。” 他们自视为寻求快乐的希腊人,而将另一方的罗伯斯庇尔们视为热心苦行的罗马人。他们说:“希腊人和大神都懂得哭,只有罗马人和禁欲主义者才做出慷慨激昂的姿态。”

这几位大革命浪潮里的飘零秋叶,懂得快乐,懂得哭,懂得精致、细致、个殊,要过与他人不同的生活。他们并且不想干涉别人:“罗马人如果愿意蹲在墙角煮萝卜吃,这是他们的事,我们不想干涉”。对他们来说,自由不仅意味着自由思想,更在于自由选择让自我快乐的生活方式。他们说,国家的守门人应当快乐欢畅,是美丽的维纳斯。他们说:“我们大家都是蠢货,谁也没有权利把自己的愚蠢强加在别人头上——每个人都应该能按照自己所喜欢的方式享受生活。”

这些快乐自适的个体,一面享乐,一面又对人民的道德责难,惊惧不已。他们深知:“我们都是满身罪恶,像罗伯斯庇尔说的那样,就是说,我们在享乐。人民是道德的,就是说,他们没有享乐。他们不享乐,因为劳动把他们的感受器官变得迟钝了。”在此,享乐在道德面前,就是罪恶,没有尊严。同时,在道德群体看来,不但享乐危险而可耻,必须剿除,连享乐的那个人也要剿除。他们看得很清楚:罗伯斯庇尔和人民们,要作道德正直的人,他们要给国民大会身上披一件血袍。

代表群体的罗伯斯庇尔们:道德败坏是丹东们的罪恶

罗伯斯庇尔在这里的典型表述是:共和国的武器是恐怖,共和国的力量是德行。恐怖是德行的表现,是迅速、严正、坚毅不屈的正义行动。显然,在他看来,有了道德,并且和人民站在一起,就有了生杀予夺的资格。

罗伯斯庇尔憎恶保皇党和外国人,憎恶卖国者,憎恶道德败坏者,憎恶贵族阶级,并善于将这些被憎恶者联系起来:道德败坏是他们生而俱有的罪恶,是他们的公约数。他又认定,道德败坏是对自由的最奸巧、最危险也是最卑鄙龌龊的进攻。于是众人异口同声:罗伯斯庇尔万岁!打倒丹东!打倒卖国贼!

断头台上,丹东等人于是被杀。家属哀怨地唱着手持镰刀的死神之歌:“千千万万人,数也数不清,在他镰刀下,个个丧了命。”

界分群己权界:确立道德底线

虽说按照道德与否,法兰西的人群就那样被分为丹东和罗伯斯庇尔两部分,但丹东这边也有人指责罗伯斯庇尔不过挟人民和道德以逞私利,称之为“私人的恩怨、个人的好恶”。这就表明,人们对道德的认识难以形成确定共识,更难形成确定性规范。道德往往情绪强烈但是思路模糊。道德或许具有强大的动员力量,但难以成为决人贫富、定人生死的依据。

剧中人说:“你们想用道德做些什么呢?我不知道事物本身是否有绝对的善和恶?因此,我不认为有必要改变我的行为。我按照我的本性行动;凡是适合我本性的,对我就是善,我就去做,与我本性相违的,对我就是恶,我就不做,如果它妨碍了我,我就要反对它,保卫自己。你们可以,按照人们通常所说,作道德高尚的人,不受所谓邪恶的腐蚀,但却不必因此而鄙视自己的仇敌。鄙视别人是一种非常可悲的感情。”我把他的话语视为道德底线,道德的底线就是宽容,就是不鄙视仇敌,进而祛除暴力。明乎此,论及道德才不那么声音高亢而又杀气腾腾。明乎此,群体才不致以强烈而优越的道德感侵凌自我欢畅的个体。

界分群己权界:如何看道德纯洁的诉求

曾经在盛年写了《民主与专制的社会起源》的哈佛大学摩尔教授,在其八十多岁的暮年写了《历史中的道德纯洁与迫害》。摩尔将强调道德纯洁的诉求和对道德不洁的迫害,归因于一神教。这里的一神教,不一定是宗教组织,不一定有一个超自然的神,而指一个严苛的、必须服从的标准体系。从圣经旧约,到法国大革命,都强调这样一个标准体系。以及,强调由此而产生的道德纯洁。由此,就有了不宽容,就有了种种禁忌,就有了对破忌者和异教徒的迫害,就有了对个体享乐的限制甚至仇视:我们道德纯洁,你们不纯洁。我们建设美好,所以你们要被消灭。我们高尚,你们堕落。我们是天使,你们是魔鬼。我们建设自由,但你们没资格自由。我们爱国,所有人必须按照我们的方式和理解爱国,你们卖国。

只有他们最高尚,只有他们能导向美好和自由。当一群人,怀着这样共同的信念,由个体而化为运动群众的时候——尤其是没有约束的时候,迫害,其必也;罗伯斯庇尔们之杀丹东们,其必也。于是,我们要保卫丹东,我们要保卫个体。

{{ isview_popup.firstLine }}{{ isview_popup.highlight }}

{{ isview_popup.secondLine }}

{{ isview_popup.buttonTex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