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TALK 陈彼得: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歌

陈彼得,华语流行音乐先驱、音乐唱作人

成都,我亲爱的成都,你们好!

首先,我很抱歉,像我这样一个老大爷带着球到处乱走,因为这是医生交代我的。我上个月才出院,他说:“你要(想)能出去,就必须每天带个球运动。”这样我的血液循环才会好。所以非常抱歉,我很唐突。为了见你们一面,我带着个球玩了一个月了。结果血压一量还不错。医生说,“你可以走了。”我就坐上高铁到成都来了。

我这个人从小就喜欢运动,我也喜欢篮球,篮球就是我年轻的情人。现在虽然有些年纪了,但是带着它也感觉带着初恋情人。我喜欢运动,运动让我们的生命有安全感。第二呢,(看起来)很不像个老大爷的样子。

今天我带了一份稿。因为我不善于演说。你看看我这个,350度,字又这么大,还要戴个眼镜,以后可能就要用望远镜了。我要先声明,这虽然是一份稿,其实也花了我好几天的时间,跟南方周末的精英分子,一起呈现非常精彩的一份(演讲)。我非常喜欢这个稿子,觉得不丢稿也要上来说,就是觉得精彩,每个字我都舍不得忘记。

今天外面那么寒冷,我想让大家喊一喊,温暖一点。今天00后、90后有多少,举手我看看。这么多呀!这次2018年的歌能够走出来,最惊讶的是我多的粉丝都是00后。他们都叫我爷爷,我觉得非常的好,能跟这些“孙子们”很好,我不是占便宜。

并不是因为我出生在成都,热爱成都是不用讲的,我被成都最近的变化感动了,惊呆了。我们成都虽然是一个有名的历史大城、一个文化大城,但是我唯独觉得成都特别温柔、特别优雅。成都人很勤奋,服务业的每个细节我(都)很感动。

闯入音乐世界的理工男

我经常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写歌?像我这样的理工生,为什么要走上音乐创作这一行。我始终找不到答案。也许那时候,年轻的陈彼得没有找到对理工的热爱,对理工的热情。可是我在音乐里面找到了兴趣、乐趣,所以就会走上音乐这一行。

以前我看过一个电影,音乐和电影的故事。有人问马龙·白兰度,说你得过两次奥斯卡金像奖,非常了不起,从《教父》到《岸上风云》,你对电影有什么看法?他就说其实很简单,就像刚才林导演说人生是很孤独的。当你忙了一天你觉得很疲倦的时候,你走到电影院、走到剧场,你看到一个很英俊的武侠,他把坏人杀死以后带着美女骑着白马,没入夕阳的时候,电影结束了,一天过去了,你不是觉得人生(还)很美好的嘛。一部好电影是加分的。有一天上班累了,跟好朋友去KTV唱几首以前的歌,唱心爱的歌,想到以前的忧伤和快乐,一天不是也过去了。

无论是(好)电影、一首好歌,还是一部小说、一幅画,甚至于做了一件好事,对于我们的人生都是加分。如果有能力做,为什么不做呢?

音乐是一个种子,有好的阳光和水,有好的环境才能培养。对我来说,我生活过的、喜爱的城市,我血液中承载的中国传统文化基因,对西方流行音乐元素的热诚和品位,一些sense和feeling,加上敏锐的观察力,永远是我的阳光雨露。我在初中时代就狂唱几百首歌曲,这不是吹的。我没有学作曲,但是我会背很多音乐旋律,这些都变成我作曲的养分。一个人只有热爱和喜欢,不能把热爱和喜欢放在漂亮的美女身上。有很多东西都可以热爱,当然美女也要热爱,这个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就像我以前写了一首歌给姜育恒的,昨日梦已远。

每一座城,都有一首属于自己的歌

我们再谈谈艺术家和城市的关系。艺术家很奇怪,他们都是特立独行的,都会有自己比较喜欢生活的城市。这些城市跟他们作品是分不开的。艺术家待的城市和他的作品息息相关,是相互生辉、相辅相成的,成就这个星球上N个明星城市和N个好的作品。最近有一首电影歌曲《City Of star》。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歌。

拥有我作品的第一个城市大家都知道,就是台北。台北对我来讲是空前的,我年轻时代在这边受教育、生活,后来做了音乐这个行业。音乐是我对人生的第一次开放和战斗,最后我终于从这里开始起飞了。

为什么叫做开放呢?因为当时台湾的歌坛都被几个很重要的套路完全占领了。第一大套路就是邓丽君式的甜歌,很柔、很美、很好听;还有很清新的、歌词写得很好的校园歌曲;还有一部分就是琼瑶的、比较幻梦式的电影和电视剧主题音乐。

我更愿意说它是一种解放,因为我有那种精神。我觉得不能所有的歌都这样,是不是可以来一点别的?因为当时涉猎很多英文歌曲,我会唱几百首,有乡村摇滚、布鲁斯、rock & roll等。我不太愿意跟着潮流走,当然也不是对着干。

所以我就选择一些舞曲、迪斯科和摇滚音乐包装我的歌,就创造出了《阿里巴巴》、《迟到》和抒情摇滚的《一条路》,还有很多歌我就不说名字了。我不求标新立异,只求与众不同,要有所创新突破,要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做了,运气很好,也成功了。所以一个爱唱歌的、爱写歌的、不爱搞机械工程的陈彼得也开始起飞。

《阿里巴巴》是非常特殊的歌,有很多不被外人道的故事,既然今天到成都,就跟乡亲跟孩子们谈谈。2014年马云先生的阿里巴巴跟淘宝上市。有一天我在台中时,特别接到他们公司的电话,说马云先生跟我要买《阿里巴巴》的重置使用权。我当时很奇怪,马云这么厉害,他明明是阿里巴巴的CEO,怎么会问我一个老作家给他们一份使用权呢?

后来我想到,歌里有一句 “阿里巴巴是很快乐的青年”。经过芝麻开门以后他更快乐,马云经过淘宝网以后更快乐,经过支付宝以后就加倍的快乐,后来微信出来就稍微差了一点。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人有了越多的钱就会越快乐?如果是这样,现在的马云已经成了首富,他还是不是个快乐的青年呢?我可以确定他已经不是青年了,最起码他是一个快乐的中年。我也祝福马云先生,他非常优秀,他英文讲得好棒,非常的流利。不过他长的不太像外国人,因为基因太特别了,过目很难忘。人家是一曲难忘,马云先生是一面难忘。

1988年开放探亲,1978年是改革开放。那时候台湾的电视我也看到,我很高兴。1988年,我迫不及待地回来了。第一站到哪里,当然是回我的故乡成都。我在这里做了十场探亲演唱。当时我就很奇怪,怎么可能有四川人来看我,四川人都不认识我。我现在知道了,他们来看我不是因为我太有名,也不是因为我歌好听,而是因为他们跟我一样,他们知道我是成都人,对不对?当时我的老家就在锦江剧场的后面,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了。

现在我讲讲广州好了。讲到广州就要讲到《一剪梅》,广州正在庆祝改革开放的40周年,把《一剪梅》选做了代表展播歌曲之一。这个歌曲跟我有关,我就上了一个广东卫视的节目。

我觉得很奇怪,费玉清唱的那么好,我三十年不敢唱。我唱费玉清的歌曲是找自己的麻烦。后来他说他退休了,我说,你退休了,我就来唱一下。费玉清他唱得太完美了,谁都不敢碰。人家问我说“费玉清的缺点是什么?”缺点就是太完美,没有缺点就是他的缺点。他的歌就像古代的雕梁画栋,在一颗橄榄核上刻一万个字,细密到连一滴水都滴下来。我是搞西洋音乐,唱摇滚乐团的,搞吉他的,所以会不太一样。费玉清跟邓丽君感觉比较接近,他们都是非常了不起的,比我们年轻,我也非常欣赏他们,也是不可多得的奇才怪才,歌坛奇葩。

《一剪梅》就上了酷狗飙升榜,后来他们就告诉我,“老大爷,上了飙升榜咯,点击150万”,对广东卫视来说很高了。他们比不上湖南卫视、浙江卫视,但是我比较关心的是四川卫视,我希望能够为我们文化事业做一点事情,我爸爸妈妈也很希望我这样。

下一个城市很重要,我(写)《青玉案·元夕》的城市——北京。这次到北京是2017年,是因为我小儿子突然跟他妈妈说,“妈妈我不想在台湾念书了”。那时候他是高二,我们是非常自由开放的家庭,因为我爸爸对我们就是这样,小孩子不想念书就是不念。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想说没关系,可能他有什么原因,他可能焦虑,他可能忧郁,如果我在严格限制他这样那样,我觉得可能不好。

2017年十月份我们就回到北京,央视就请我来演唱古诗词。他们都是写好给歌手唱的,唯一一首(歌手)自己写的就是我的这首《青玉案·元夕》,发表于2018年3月份。

2018年北京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不一样呢?是我音乐归来与重生,人生跟音乐的归来。归来就是落叶归根,归来去兮,来来去去,我在成都也没有久留,有的时候台湾,有的时候内地,可是我要落叶归根。

刚才道歉一下,不好意思。其实我现在的状态很适合表演,有点忧伤、有点忧郁,所以很抱歉,容易流泪。刚才林奕华导演说,这是一个寂寞的城市,我再加一个,这是一个忧伤的城市。

《青玉案·元夕》的成功很简单,就是我用了西方的摇滚音乐,用我年轻时搞的音乐演绎了中国的古诗词。古诗词这种东西成都是不缺的。我写了关于苏东坡的东西还没有发表,以后我会陆续在成都发表。因为要过年了,我写了一个《江城子》,但是太悲伤了,所以我就没有发表,因为我已经很悲伤了。

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发热发光,让我的音乐创作生命获得新生了。用一句英文来讲,听到辛弃疾先生或者是古诗词老作家、大师们说,我们赢了,we survive,我们都成功了。古诗词走到今天当然是成功,他们走了一千年了。

讲到越后面越伤心,因为跟成都越来越近。今天上台前,我就跟我太太讲,如果我今天我没哭,我就成功了;可是如果我哭了,就更成功。

父母的城与我的根

一首歌里除了有自己的故事,还能有什么呢?当然还有很多,还有城市的故事、时代的记忆、朋友的故事、你心爱人的故事、你的爱情故事,还有刚才说的欢乐、忧伤、寂寞,有我们的梦想、传统的文化、对父母和家国的感情,有故乡的呼唤。一首歌里有太多,所以会让我们忧郁、焦虑、又哭又笑,小时候闽南语讲“又哭又笑,惶恐拉尿”,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这样讲。

其实父母对我们有多重要不用我说了,父母的城就是我们的根。我爸爸是潮汕人,就是广东人,他是一个靓仔。妈妈是道地的成都人,她年轻的时候在建国女中读书,我爸爸也在成都念书。他念书时认识我妈妈,没有得到我的同意就把我生下来了,可是我没怪他们。我父亲跟我母亲的这两个城市非常特别,因为潮汕跟成都都是中国有名的两个美食之城。当然人长得不太一样。他们的性格矛盾又统一,是非常有张力的,所以生出这样一个有张力的陈彼得。

像我妈妈,成都的语言很丰富。我小时候就知道,成都的形容词是不一样的。我有一个朋叫凌峰,唱《八千里云和月》的,他的外形就不用我形容了,他长得和我们一般人不太一样。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我妈妈说你朋友打电话给你。我说,哪一个?她就说,丑得很伤心的那个。我就和凌峰讲,我妈妈说你丑的很伤心。他就到处讲,陈彼得妈妈说我丑得很伤心。人也很难讲的,他丑得很伤心就造就了凌峰,因为他丑得和别人不一样。物以稀为贵,丑得成为稀有动物了,稀有的跟我们的熊猫一样。

我根本不是一个演说家,可是我敢来。我有忧郁症,我都敢来,我中年的时候就得过忧郁症。二十几年都没忧郁,最近又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到年龄了,近乡情怯了,慢慢到了落叶归根的时候。忧郁症我在抵抗它,但是没关系,希望下次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我就不哭了。

游子吟:Love Keeps Us Together

年轻的时候我很喜欢这个歌,歌名是《Love Will Keep Us Together》,爱会使我们相聚。我经常到这儿来,回到家乡来跟大家见面,我觉得这也是因为一个爱。除了是出生地,还有爱,归来去兮,是蓦然回首,永远在守护的地方。1988年我举办了十场演唱会,乡亲们用爱来拥抱我。今天我利用这个机会谢谢大家。

我觉得你们很幸运,你们到成都来了。成都的好让我很惊讶,这次我更惊讶,我感觉到成都的细腻。成都不光是人长的好看,男孩子英俊潇洒,看我就知道了,年轻的时候我还是不错的,女孩子长的乖。我小儿子就是长的成都人很乖的样子,他18岁长到一八几,下次我带出来给你们看看。我稍微介绍一下,我年轻的爱人,她长的很漂亮,她今天在下面,我要稍微夸奖一下,不然她要骂我。

这次回家身心大不如前了,但雄心壮志,我还是选择穿越寒冬从北京回到成都。成都是灯火阑珊处心爱的城市,是我永远难以割舍,难以拒绝的城市,成都是我生命夜空中永远闪烁的city of star。我今天要勇敢地说——成都我爱你。

从创作的立场,一个城市一首歌,成都我还没有写过一首我喜欢的歌。我很抱歉,我觉得我欠成都一首歌。最近我创作出一首,我觉得很适合,我就把它献给成都。今天我要利用这个机会,把我写的一首古诗词的《游子吟》,献给我的故乡。

有请上次中阿艺术节时跟我合作过的、很好的孩子,他们是成都电子科技大学的电声乐团,他们是高材生也是理工生。

今天还有一句话没有讲,谢谢N-TALK,谢谢南方周末,这么好的机会,让我和我成都的乡亲在这里叙叙旧、摆摆龙门阵。

(陈彼得与电声乐团演唱《游子吟》)

谢谢大家,谢谢我爱的土地上所有的人们,你们真的太棒了!这是一个难忘的周末狂欢。我们不说再见,我们必然会再见,在成都相遇,在每一个大街,每一个小巷。成都是一带一路上的、国际的内陆的港口,我很为我的故乡自豪,我很为成都高兴,为大家高兴。以前成都好东西运不出去,外地运不进来。现在不怕了,一带一路那么多高铁,八横八纵。

谢谢成都,谢谢成都的父老乡亲,谢谢我的故乡,谢谢我的祖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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