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德赓先生出北平记

当然有!他不但是一位功力深厚的史学家,而且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更是一位知行合一的磊落儒者、爱国者。且听我讲一讲从史料里钩沉出来的柴德赓先生“出北平记”。

责任编辑:刘小磊

1947年9月28日于颐和园,左起刘迺和、陈垣、柴德赓、余逊。 (资料图/图)

(本文首发于2019年7月25日《南方周末》)

我小时候住在旧辅仁大学的教师宿舍里面。我们院子的南门对着恭王府那高不可攀的北墙。我们的北面没有墙,却有一道绿色的竹篱笆,影影绰绰地,在都市的中心,点染出一抹乡村园圃的温情色调。那道绿色的竹篱,不但给儿时的我提供了都市乡村的遐想,而且给我和我的玩伴们提供了几乎取之不尽的道具。从篱上抽出一根长竿——那种长、直、匀称的——就是大空场露天剧院里的“丈八蛇矛”,可以战吕布、挑滑车,或者颇为洋气地刺向巨人般的风车。1966年初夏,某个日长如岁的下午,柴念东(1954年生)、我(1955年生)、柴立(1956年生)三人在空场上战作一团,踏起了半个院子的尘土。他们兄弟二人,一个自称“常山赵子龙”,一个自称“西凉马超”,冲着我大吼:“来将通名!”我哪里肯示弱?尽量把提高音量和压粗嗓门这两个高难动作合二为一,喝道:“吾乃天下第七条好汉罗成是也!”我正准备拍马迎敌,没想到两个对手纷纷缴械,把令我颇为忌惮的两柄“长矛”丢在地上,身体站得笔直,向着我的脑后行“注目礼”。我还没来得及转身看个究竟,就听得一个熟悉的沙哑嗓音训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比关公战秦琼还荒唐!”原来是他们的祖父柴德赓先生。听到这个声音,我也只好放下竹竿,怯怯地叫一声:“柴伯伯。”

这称呼,令我十分尴尬。所谓柴伯伯,就是辅仁大学老校长陈垣先生的大弟子,历史学家柴德赓(1908-1970)。按说他和我父亲俞敏(1916-1995)的交情也不短了。七七事变以后,父亲从北大转学到辅仁读书,成为该校的高年级学生,而柴先生已经是青年教师。那时年轻教师和高年级学生之间,关系因随意而紧密。1948年,父亲在燕京大学任教。柴先生出城,到燕京大学访友,时间长了点儿,进城回家吃饭,略嫌晚了,就到我家歇脚吃饭。说明二人是很熟的朋友。1951年北京高校教师到各地参加“土改”。李长之去了四川,柴德赓和先父去了湖南,被分在一个组,同吃同住月余,自然又加深了友情,说是同辈的朋友,不为过分。换一个角度看,启功先生是柴先生的师弟,同出于老校长陈垣先生门下。而我称启功先生为“大爷”,北京话里就是伯父的意思。所以,从表面上看,我称他为“柴伯伯”顺理成章。但是,我和柴先生的两个孙子念东、柴立非常对脾气,假以时日,说不定三人会放下“长矛”,撮土插香,桃园结义。从这个角度讲,我宁愿把柴先生高尊一辈,称他为柴爷爷,以取得和玩伴们平等的身份。况且柴先生在重庆的国立女子师范学院教书的时候,我母亲是他好友魏建功先生的学生。因此我和柴氏兄弟平辈,并非没有根据。可惜我一直没能践行这个想法,而是采取了折中的办法,称先生为柴老。模糊处理,能使自己玩得更加顺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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