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恺笔下光绪九年到辛亥革命川人群像

受困于洋买办与周遭算计的地方商贾李普福,沉沦烟叶的贱民刘基业;懵懂成长的李世景,目标坚定、最终与清官同归于尽的税相臣,固守旧学的书院山长袁东山,有进步眼光却选择明哲保身的官员许佩箬……

一个个次第登场,构成了一幅清末民初的川人群像

发自:北京

责任编辑:雨僧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图/孙晓曦

乐山人的江湖基因

四川乐山叮咚街、县街交汇路口有座海棠广场,它另外的名字叫“老公园”。几十年里,当地人都爱在其中那条60米长的廊亭里闲坐,躲风避雨,喝茶聊天。

少年时的周恺也常去那儿转悠,看看金鱼。他记得,公园里有一家姓米的三兄弟,做小孩玩具的生意,大家一直以为他们关系不错。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提着把刀,把另外两兄弟和他们的家人砍死了。

“完全没想到。直到把凶手抓住了,才晓得他们三个原来在那里抢地盘。记得里头最狠的一个长得肥头大耳,是老几我都忘了。就听说他把人全杀了以后,跑到荒山野岭去。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吃了药,然后想吃一顿饱饭,就去山里一户人家,让人拿点东西出来给他吃。他没进他们家门,在人家外面吃,他说我要是在你们家吃,会给你们惹麻烦。吃完饭,他就让他们报警了。这个东西真是……挺四川人的,很有意思。”

或忠厚愚钝或精明果敢,一言不合便躁,临了还带点侠气。周恺2019年出版的小说《苔》里,在清末民初的袍哥龚占奇、石匠张石汉和山匪刘太清身上,多少有这么些影子。“乐山人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暗地里较劲。这种江湖气和野性,至今还在他们的基因里,不会也无法消除。”

在写作过程里,周恺曾按图索骥,顺着乐山市中心九龙山一条小巷,往山上探寻他书中提到的东岩书院(旧时的龙神祠)。后来他才得知,那座风雨飘摇的木楼,自己早在几年前就到过,可惜已在2014年毁于一场大火,目前正在重建。《苔》中的李世景,正是从垂髫之年与长他几岁的书院生员税相臣相识,二人一道看禁书、戏耍,成年后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了汹汹而起的乱世变局与革命中。

然而,革命的目的是什么?革命的合理性有几分重要?变局对每个人又意味着什么?多数人浑然不觉也并不真正在意。“只有极少数人将其视为一道难越的坎,抑或一步扎扎实实的台阶。”而东岩书院承载的过去,也早已随大火灰飞烟灭。

那绝大多数人,就好像江滩上随处可见的苔藓,附土求存,被时代的洪流冲刷,被江河牵扯着漂浮。只不过,这一回,《苔》被外界普遍提及的“地方断代史”、古方言重现和百科全书式的写作,都只是表象与书写方式,周恺说他想指向的内核,是虚无与表面之下的内在抵抗。如同纤夫号子里唱的,“那纤藤盛得起,千斤重担;那蒿杆撑得起,万水千山。”

田野调查般精确

《苔》共分三卷,从光绪九年至辛亥革命,跨越28年,其间历经西洋势力从经济到传教上的渗入、甲午战争、义和团运动、科举废除、戊戌变法等重大事件,政权更迭、动乱频仍、思潮纷涌,造就了一段饱满而多舛的历史。

书中的李世景与刘太清本是一母同胞,前者被送去丝号大户以续香火,成为锦衣玉食的商绅之后;后者却只能拜师石匠,一步步被逼为山匪,劫富济贫。命运迥异的兄弟俩,因税相臣的革命行动“意外”重逢。读罢全篇会发觉,没有哪个人是全书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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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柔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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