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窃格瓦拉” :一个盗窃惯犯背后的网络精神世界

“不可能打工”的周立齐来自每一个家人都需要打工的农村家庭。出狱后,他一直在老家务农,种些苦瓜和豆角,还养些鸡鹅。种地无甚收入。

up主小猪菌菌最初只是“纯粹玩梗”,但后来注意到有很多小学生也参与讨论,他开始反思——如果小学生看到这样的视频,会不会真的把窃格瓦拉当偶像了呢?

有一个自称是周立齐表哥的人找到西单男孩贾浩轩,说他说话的神态很像周立齐,有没有想过模仿?贾浩轩把抖音名改成了“周某人”。他们开始盘算着模仿周立齐来直播“搞电瓶”。

(本文首发于2020年6月11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何海宁

(农健/图)

窃格瓦拉是谁?

最简单的回答或许是,一个屡次偷电瓶而4次入狱的盗贼,一个广西南宁的乡村男青年。

但围绕窃格瓦拉的这场狂欢背后,引人注意的远不止这两个身份。暗流涌动的精神土壤和商业世界铺陈其后,几句离经叛道的语录,隐匿着网络一隅的精神世界,也夹杂着流量与利益的追逐。

“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谈”

有人说,他是一个“脑残”。

“大家好,我是周立齐,以前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偷过别人的东西,在这里跟大家道个歉,对不起啦。”2020年6月2日,最近一次出狱的45天后,36岁的窃格瓦拉在抖音上注册了账号,发布了两条视频。

谈起过去那些言行,他道歉,并呼吁大家不要模仿他、学习他,语气严肃、平静。

周立齐是他的本名。这两个名字背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身份:周立齐是一个曾4次偷窃电瓶入狱的惯犯,窃格瓦拉是风靡网络的符号化草根网红。

链接这两个身份的,是8年前周立齐第二次被捕时,他面对媒体镜头,坦然自若地说出传遍全网的那句话:“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那时,他留着一头长发,语气轻快,丝毫没有悔意。

当年报道他的主持人不留情面地断语:“不是脑残,就是死撑面子。”

那次出狱后,周立齐依然践行着“不打工”理念,继续偷电瓶,接连入狱两次。而最近一次,在狱中待了四年多的周立齐,多了另一个名字:“窃格瓦拉”——他的发型酷似著名的古巴革命领袖切·格瓦拉。

意想不到的是,2020年4月18日周立齐出狱,网络狂欢演变成为一场现实中的闹剧。据多家媒体报道,在监狱门口迎接他的,不仅有亲戚,还有网红经纪公司。一些公司声称要与他签约,薪酬动辄百万。短短数天内,就有三十多家公司接触他和他的家属,甚至有开酒吧、KTV的,卖汽车、卖电瓶的,做电商卖果子的。

不过,风向很快就起了变化。人民日报等主流媒体发文称,这些公司“病得不轻”,是一场“汹涌而短暂的流量变现”。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紧随其后发声,将周立齐的言论称作“对法律蔑视、对劳动者不屑、对社会规则嘲弄”,并表示将坚决抵制。

四川攀辉影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曾传出1500万签下周立齐——事后证明是谣言,事实是周立齐二哥擅自签下了一份月薪一万的直播工作。这家公司被相关监管部门约谈,负责人表示“郑重致歉”。南宁一家吉利经销商曾制作海报称“受周某委托,随机抽取幸运电瓶车主,购车专享好礼”,南方周末记者反复致电询问后,一名工作人员终于给出答复:“我们没联系过他,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

相比围绕在其身侧的喧嚣,周立齐一直在躲。

他最初拒绝签约网红公司——某种程度上,他仍在坚持8年前“不打工”那句话,以后的计划则是开家超市,自己做生意。

“他现在就是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谈,心情有些郁闷。”5月27日,周立铜在电话中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这样叙述哥哥的心理:一方面不了解直播,另一方面不想再引来太多关注。

周立铜说,出狱后,哥哥一直在老家务农,种些苦瓜和豆角,还养些鸡鹅。疫情期间,农产品滞销,苦瓜价钱不好,“五块钱一大筐都没人要”。偶尔,周立齐也会来南宁市区找他玩,玩几天又回家,“一直在家待着也无聊”。有些公司仍然想找周立齐合作,但他都代为拒绝了:“现在(周立齐)只想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先。”

事实上,“不可能打工”的周立齐来自每一个家人都需要打工的农村家庭。此前称和一家公司签约的二哥周立景,其实只是因父亲生病短暂待在家中,5月中旬,他又离家到工地上开铲车。有一天,他借工地老板的手机打给女友,说自己手机烂了,要等着发工资才能买新手机,原来说好的直播更是无从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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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周凡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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