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先生与他的日本弟子: 克贝尔的日本遗产

就学识而言,克贝尔可说是位令人生畏的饱学鸿儒,然而他的台下生活却令学生对其更加肃然起敬。克贝尔终身未婚,在学生的印象里是一个“无妻、粗衣、薄食,唯从朝至晚读书”的纯粹学者。

(本文首发于2020年7月9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刘小磊

克贝尔与他的日本弟子合影。

近代日本的大正时代(1912-1926)虽然只有十五年,却留下了多姿多彩的创造,从政坛到文坛,与前后时代的风气差别之大,每为后世所惊异。强调和重视个性的培育,提倡人格主义、文化主义、教养主义,成了重要的时代标签。政坛上第一次实现了政党政治,与军部势力暂得抗衡;文坛上则兴起宣扬人道主义的文学团体“白桦派”;思想界则推崇人格的完善和文化的养成;而此时的经济界也因为欧战使得资本得以扩张,消费欲望开始膨胀,“今日帝国,明日三越”,帝国剧院和三越百货作为精神和物质消费的象征,成为时代一景。与之前注重国家诉求的明治以及之后逐渐趋向国策主义的昭和相比,处于中间阶段的大正明显风尚迥异,因此很多人也将此称为中间时代——一个在社会各个层面的诉求上具有独特性或者过渡性的时代。

时代风气的形成有多重因素,最重要的当然是人的作为。这一思潮的倡导者与参与者基本出生于上个世代,即在明治中期出生,大正开始的年份大多也正是他们结束学业、登上历史舞台一展抱负的时候,如文学评论家阿部次郎的自传式作品《三太郎日记》一时坊间大热,流行于探索自我价值的年轻人之中,被誉为“青春圣经”。虽然众多元素促成了他们的思想成熟,不过始终不能抛开求学时代所接受的人文熏陶。明治时代播下的教育种子,终在大正形成“教养”(教育养成)之花。其推动力,不得不提到一位重要的奠基人,那就是德国人拉法埃·冯·克贝尔(Raphael von Kober, 1848-1923),一位被日本人誉为“开启日本哲学界和思想界之黎明的人物”。

克贝尔的再传弟子、西洋古典学会的前会长松平千秋(1915-2006,古典学奠基人之一田中秀央的弟子)在学会成立十周年的回顾文章中提到,日本古典学偏向古希腊,这与克贝尔的个人趣味有着紧密的联系,毕竟是他最先培养了日本知识人对古典学问的趣味,所以他堪称“日本西洋古典学之父”。事实上,克贝尔带来的不仅仅是一种学问的志趣,这位在日本生活了三十年并最终客死异乡的德国人,在当时的学生心目中无疑是学者的典范、学问的象征乃至精神的灯塔。“当他在校园里悠然行走时,周围像是有一种光辉,令人不由生起敬畏之心,默然目送其远去。”在夏目漱石的笔下,先生的一言一行都富有诗意。“从树叶间可以看到高高的窗户,窗脚露着克贝尔先生的头。旁边冒出了浓浓的蓝烟。我对安倍君说,先生正在抽烟呢!”

克贝尔是明治早期在日耕耘的德国哲学教授之一,从教二十多年,弟子众多,门下知名者包括文学家、数学家、哲学家、历史学家、宗教学家和语言学家等时代翘楚,如夏目漱石、阿部次郎、鱼住影雄、深田康算、西田几多郎、桑木严翼、柿崎正治、波多野精一、田边元、安倍能成、和辻哲郎、九鬼周造、金杉英五郎、田中秀央(前述松平千秋的老师)等等,皆为各自学术领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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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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