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人 人间及格 | 封面人物

精英主义知识分子的“观察生活”,对五条人来说就是生活。他们是叙述者也是观察者,是当事人同时也是知识分子,这样的双重身份让他们用很江湖的方式输出价值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发自:广州、海丰、汕尾

责任编辑:杨静茹

图/本刊记者 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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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条人的《石牌村》出街前,音乐人王磊的同名歌曲是广州石牌村在音乐界的唯一亮相,那首歌里“鸡狗合啼着:欢迎来到石牌村庄。太阳落西了,大家起床了”。

入夜后,石牌村活了起来。湖南话、四川话、东北话、粤语、潮汕话混杂入耳,远胜白天的喧嚷。杂货店的老板娘一手拿着手机放电视剧,一手拽着未学会走路还在桌上爬的女儿的裙摆。人群结伴而过,脸上交织着倦怠与醉意。两个喝醉的小哥搀扶着趔趄,对旁边吹了个口哨,两位姑娘嘤咛一声快步走远,笑声和香水味在巷子里回荡。12点半,川菜馆里的几桌美团骑手终于在碰杯中吃到了满意的一餐。所有的闲散与慌忙在这里聚拢,在时间的截面中,是世情百态。

从董氏基祖董裔隆从南雄迁徙至此算起,石牌村已经有七百多年的历史。村域几经增减,村民数代往来,宗祠越修越多,村志越累越厚。至今它仍是广州最大、历史最长的城中村,0.73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横斜着170条古巷。楼群低矮,间隔不足一米,开窗即可贴面。也多亏了密密麻麻的3200多栋出租屋,硬是容纳下六万多外来人口。

与其说这里是不夜城,倒不如说是不日城。在村子的深处,灯牌24小时开着。支棱横斜的小道并未将这里的居民难倒,晴日里,他们能用熟练的步法躲过房檐落下的水滴,跃过地上的滩涂。但在雨天,这并不能派上用场,水比光更容易穿透紧挨的房墙,流过楼里伸出的拧成蜘蛛网般的电线和网线,淌满大道小路。光影在水的倒影中交叠,又映照在人脸上。深夜,他们脸上泛着油光,走过一个个灯牌,时不时侧身躲过穿街过巷的外卖骑手和三轮车,脸上变换着水果店的昏红、成人用品店的灰蓝、日用品店的敞亮、夜宵档的火黄,直到拐角转身,褪下路灯的惨白,只剩反射不出光线的油面,这一天才宣告结束。有经验的人能通过嗅觉判断所处的位置,几口黄桃香、几次鲈鱼酸、几下油烟闷、几回葱姜蒜轮番C位后,就算到了家。

从各种程度而言,名字总昭示着希望。就像石牌村里的大街,凤凰、朝阳、龙跃、青云、逢源……凤凰大街的人都等着涅槃,朝阳大街尽管朝着东边,却永远晒不到太阳。

除了翻涨的物价和日渐干净的地面,时间几乎没有从这个村子走过,尽管周围已经万丈高楼平地起,数座电脑城挨个排开,数百米外,文华东方和太古汇让这块土地成为财富的象征,村口的BRT站台和地铁展示着城市的现代化速度。于是,在几个地方可能会看见石牌村再一次亮相,他们包括但不限于娄烨的电影和五条人的歌。

2005年,24岁的茂涛和19岁的仁科一起搬进石牌村,这里成为他们在广州的重要据点,也是他们出道前闲散时光的终点。石牌村住着各种各样的民工、走鬼、艺术家、IT人、音乐人,准音乐人茂涛和仁科在这里见识过抢劫、站街女,吃过3块钱一份的炒河粉。

暨南大学就在石牌村旁边,茂涛记得,一到晚上石牌附近就会冒出很多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其中还有不少留学生。蹲在路边吃烧烤的人见到他们会突然收声,等这群光鲜的肉体离开后再讲话。仁科觉得,石牌周围漂亮姑娘身上活力四射的生命感,给人留下真切的记忆。

这里的居住记忆要等到多年以后的专辑《广东姑娘》和《梦幻丽莎发廊》才以音乐的形式具象化,但这里的烙印至今仍埋在两个人的生活中。搬去大学城后,茂涛仍常回到石牌村买卷烟抽的烟丝。不久前,他们还回了趟石牌,吃潮汕砂锅粥,配上麻叶和番薯。还在那家,老板没变。

茂涛2001年到了广州,投奔在华南师范大学读书的哥哥大茂。为了省钱,他住在哥哥的宿舍里,靠卖打口碟为生,也去蹭学校的电影课。

2004年,仁科在朋友“区区五百元”的介绍下投奔茂涛,和朋友合租一套只刷了墙的房子。里面有把旧吉他,谁都能拿着弹上几曲。仁科认识茂涛时,有四个人在玩音乐,戏称“四条人”,加上他就五个人。“但我们从来没有五个人一起玩过一首歌。要是有第六个人加入,就六条。所以,这从来不是什么确切的数字,只是随便就定名为了五条人。”在日后的多次采访中,依据当天的心情,仁科和茂涛会给出乐队名由来的不同解答。最文艺的一个是当时看了杜可风的导演处女作《三条人》,蓝色充盈着整部电影。建队12年,他们有了相对固定的四名成员,但第五条人仍“可遇不可求”。

茂涛建议仁科卖盗版书,可以避免直接竞争。仁科因此认识了卖盗版书的赵云,被带去进货点,进了第一批货。他的摊子摆在茂涛旁边,第一天卖了一百多块。糊口之余,他和茂涛开始听自家的打口碟,既有欧美流行音乐,也有葡萄牙的法朵、巴西的巴萨诺瓦。2019年,五条人去国外巡演,他们第一次去了巴西圣保罗的保利斯达大道,感受了桑巴的夜场;在葡萄牙,则一心想着去法朵音乐的发源地。

华师大和暨大西门的街上有许多小贩,他们与仁科和茂涛既是朋友,也是竞争对手。仁科和茂涛需要平衡种种关系,也要和城管斗智斗勇。“我们说的城管是概念化的东西,他们说的城管是有血有肉的。”与五条人合作多年、也是同乡的设计师胡镇超说。有时仁科打电话给他,开头两三句就是“你吃了吗,最近怎么样”,他总结:“一开口就是小商贩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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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梁淑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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