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亿元GDP城市系列观察之一 | 南京vs南通：复兴之城与后起之秀

中国“万亿GDP城市俱乐部”的“纳新”创下历史记录，6个城市在“十三五”末成功“撞线”。

2021年1月，福建的福州和泉州、江苏南通、安徽合肥、陕西西安、山东济南陆续“官宣”GDP数据于2020年首次突破1万亿元。

时间回到2006年，上海首度撞线。当年，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破8”，中国GDP超过英国位列全球第四，中部崛起战略开始实施。

至2020年，万亿GDP城市已达23个。将这些城市在地图上标出，唯城君发现，进入21世纪的第三个10年，“万亿GDP双子城”聚集区在东部沿海地区悄然显现。

这14年，城市发展日新月异，“东中西”区域差异缩小，南北经济分化态势愈发明显。

但无论按“东中西”还是“南北”划分，江苏、广东、浙江、山东、福建，东部沿海的这几个省份都岿然不动，稳坐钓鱼台。

那么，为什么是它们？唯城君推出《万亿元GDP城市系列观察》，——分析5个“万亿GDP双子城”聚集区，解读“双子城”的经济法宝。

1996年12月，沪宁高速公路通车，江苏人民欢呼雀跃。这是江苏的第一条跨省高速公路，极大拉近了南京、苏州等城市和“大上海”的距离。彼时人们没有想到的是，“沪宁高速”的出现，改变的不只是老百姓的出行，还有江苏省内众多城市的“命运”。

“沪宁高速”加速之下，苏州坐收区位之利，大举承接上海产业外溢，从园林的苏州变成工业的苏州；而南京则与苏州的差距越来越大，成为经济总量不如地级市的省会城市。

开通20年有余的沪宁高速，江苏人这样描绘：从南京到苏州，一路通畅；从苏州到上海，一路拥堵。这是经济活力的体现。

2020年，剧情又出现了新的转折。这一年，六座城市先后宣布首次“撞线”万亿元GDP，江苏省拥有了四座万亿GDP城市。南京，2020年GDP自改革开放以来首次进入中国内地前十，南通，则首次突破万亿元GDP。

这两座视苏州为对手的城市，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南京：终圆科技梦

江苏省内，经济强市林立。南京忝列省会城市，经济总量、人口总量却不是省内第一。

南京地位之尴尬，以至于被民间戏称为“徽京”——相比之下，这座城市与邻近的安徽省更紧密一些。与之相伴的，是一度没有存在感的安徽省省会合肥。

时间来到2020年，南京市最终用经济数据捍卫了省会的尊严。这一年，南京市GDP总量达到1.48万亿元，历史性地挤掉了直辖市天津，进入全国GDP前十的行列。

对于南京而言，尽管排名仍在同省的地级市苏州的后头，但已经取得“历史最好成绩”。在疫情阴霾仍未完全退散的经济环境下，这样的增长势头不可不谓“凶猛”。

在人们的印象中，南京是桨声灯影桂花香的古都，“凶猛”并不是她的气质。“凶猛”气质的养成，不在古都旧地，而在高新科技产业扎堆的江北新区。以江北新区的芯片城为标志，南京，这座穿越六朝历史迷雾的城市，正在向未来的“赛博空间”汲取增长之力。

遍访南京，这座城多的是城墙、桂花和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南京高等教育之盛，唯有北京、上海能略胜一筹。可惜的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偌大的南京城内，许多高等学府的青年才俊，并不能为主政者所用。良禽择木而栖，他们选择的落脚之木，在上海，在杭州，在本省的苏州，却不是他们的读书之地。

年轻人向往的是更广阔的世界，六朝古都的秦淮风月固然让人流连，而沪上的写字楼和西湖之畔的孵化器，却更能承载职业的成长。

“留下来！”不只是某支广场舞“神曲”的副歌，同样是那座城市主政者的心声。

时间来到2017年，席卷全国的“双创”浪潮已臻佳境。在深圳，在杭州，许多城市由于孵化器工位的“爆火”已在创客圈名声大噪。不少在南京完成学业的大学生，怀揣着梦想坐上了前往杭州的高铁，搭上了飞往深圳的航班。

这一年，南京市政府开展的“留人”行动，不算早，也不算晚。以建设“创新名城”为名，南京市政府向有梦青年发出了英雄帖和求贤令。轰轰烈烈的“造城”运动，也让南京的大学生“原地”找到了轰轰烈烈的理想。

历经数年光阴，南京终于不再是人才歇脚的中转站，而真正成为人才奋斗的主战场。

南京人迈着昂扬的脚步，迎向一个徐徐打开的新世界。台积电来了，紫光存储来了，集成电路、智能电网、新型显示和新能源汽车，高科技的产业“拼图”映着秦淮河的千年烟雨，拼出未来的科技图画。

不过，南京发展的前景并非一帆风顺。

省会首位度和常住人口规模，是制约南京发展的两大难题。如同两只“无形之手”，牵拉着城市前行的脚步。

从地区生产总值占省内比重的维度来看，2017年南京GDP占全省GDP比重仅为13.6％，位列15个副省级城市中的倒数第三；从常住人口的维度来看，2017年南京常住人口833.50万，常住人口数量仅在省内排名第三，位列15个副省级城市的第八名，是副省级万亿俱乐部城市中唯一人口还未破千万的城市。

这座城市已经展开行动。

南京十四五规划建议和2035愿景中，继续强调提升城市首位度，同时第一次提出要建设常住人口超过千万的超大城市。

这是一座城市的决心。

南通：辉煌再现

南通，中国近代工业的策源地之一。

晚清年间，张骞在这里创办的棉纺织厂，开启了波澜壮阔的近代民族工业史。可惜的是，这样的辉煌并没有延续到改革开放。相比较周边的苏州等工业城市，南通的工业化走出难如人意的“难通”史。

南通，如何变成南方的“通顺之州”？

在江苏省内的经济锦标赛中，南通与省会南京恰是一对难兄难弟。这两座城市都绕不开一座城市——苏州。

南京，需要“战胜”苏州夺得“苏大强”的位置，以捍卫省会之尊；南通，与苏州同为“临沪”城市，需要学苏州这个“最强地级市”，最终成为“小苏州”。

要取得“小苏州”的名号，并非易事。

2020年，当南通人为城市跻身“万亿元俱乐部”欢喜之余，已然察觉他们“对标”的苏州，已进入两万亿元的层级——这样的体量直追一线城市广州、深圳。

差距依然存在，故而没有理由放弃学习。

好学的南通，不仅学苏州，还学无锡，还多次前往泉州等城市学习考察，意图博采众长。

学习的成果有目共睹：近些年，南通一方面发展以纺织、建筑等为代表的民营经济，GDP破万亿元；另一方面县域经济亮眼，下属五县市全部入围经济百强县榜单。

而南通的学习对象苏州、无锡陷入了新的烦恼。

两座城市同在太湖之滨，创造了“苏南模式”，成为地级市发展模范。但随着人口红利逐渐消失、产业结构日渐固化，“苏南模式”急需转型。

当前，两城掀起科创浪潮，探索“苏南模式”的第三次转型：苏州，创新之城；无锡，产业创新名城。

苏州、无锡都选择太湖作为科创落脚点之一，欲以科创重新定义太湖。

这意味着，在科技创新领域，秦淮河畔的南京，与太湖之滨的苏锡，将迎来新一轮的“内部竞争”。

这一次，南通终于跟上了苏州的脚步，也跟上了无锡的脚步。

三座城市的共同选择是，“绑定”上海。

苏州正积极推进“沪苏同城化”，无锡主动接轨融入服务上海。南通则在2035年展望中描绘了一个由上海、苏州、南通组成的长三角一体化都市圈。

南通的底气来源于交通设施的突变。

曾经，交通是南通发展过程中的一大阻碍。尽管与上海只有一江之隔，但是从南通乘轮渡却必须得三到四个小时才能到达上海，这让南通错失了很多吸收上海发展红利的机会。

由于铁路之间的通达，彼时的南通反倒“舍近求远”，与省会南京联系相对紧密。

2020年，随着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沪苏通铁路、盐通高铁建成通车，南通迈入高铁时代，南通可以直达上海，不用再借道南京，交通通达能力也实现跨越性提升。此外，作为上海国际航空枢纽重要组成部分的南通新机场选址正式获批，也让南通加快向上海靠拢。

在南通的2035年展望中，一个由上海、苏州、南通组成的长三角一体化都市圈呼之欲出。这意味着在未来的十几年里，南通将自己定位为三角形中的一极，展现了坚定向上海靠拢的决心。

省会南京被抛置一边。环视江苏省内，苏南早已经融入上海，“苏中”的南通也开始向上海靠拢。与之相对应的，是马鞍山、滁州、芜湖、宣城等安徽城市向南京积极投靠，结合镇江、扬州、淮安这三个江苏城市，第一个跨省的都市圈——南京都市圈最终形成。

南京都市圈所辖城市 （南京发改委/图）

2002年就编制规划的南京都市圈，如今已有“8+2”个成员，其中江苏城市仅南京、镇江、扬州，其余5城都在安徽。南京则“做实”了“徽京”这一名号。

南京和南通，曾经的难兄难弟，正以不同的姿态谋求更进一步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