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山六日:大象挺进昆明之前

2021年6月2日夜里,从云南西双版纳一路北上的15头野生亚洲象组成的“断鼻家族”,在每日不断更新的“象情”报道、无人机跟踪和抖音网红直播里,终于“历史性”地进入昆明市辖区。这个消息,从村里的大喇叭传遍了昆明与玉溪接壤的晋宁区双河乡。

一路向北。大象进了村,上了柏油马路,进了县城。

接下来,大象还会不会进入昆明城——这座城里,正好有一条象眼街。

(本文首发于2021年6月3日《南方周末》)

发自:云南玉溪、昆明

责任编辑:吴筱羽

2021年6月2日19时左右,野象群进入云南玉溪红塔区村庄。 (都市时报 孟祝斌/人民视觉/图)

动物们被困住了。

一群向北方进发的大象,在离开故土勐养子自然保护区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里,渐渐展露出忤逆生物进化本能的潜力,它们改为昼伏夜行,白日自愿困在丛林,困在人类社会的喧闹之外。

另一群在云南峨山县世代定居的彝族、哈尼族和汉族人,则在象群过境的六天里,不得不暂时性逃离家园。拥有土坯房的人们投奔拥有钢筋水泥住房的人们,或者住进党群服务中心。他们选择暂时忽略那些对待长者的传统,把安卧在一楼、常年包着花色头巾的老人们,架着胳膊,抬上屋顶。

缓慢。悠闲。温顺。

生平第一次见到月光下漫步的大象,一位近距离接触到它的大维堵村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个汉语词汇,用来形容陆地上最庞大的素食动物:安静。

2021年5月24日,大象第一次出现在峨山县境内,大维堵村党总支书记李云锋是最早遭遇象群的人之一。当其中一头安静的大象,花了三下就撞倒李云锋所在房屋的褐色铁门时,李云锋的血液中唯有恐惧在流淌。

大象出现,紧张和不安降临到屋顶躲避的人们的大脑中。但在一个漫长的,充斥森林砍伐、象牙猎捕的时段里,曾在公元前2000年到公元前1000年生活在黄河中下游以北,东至北京,西到晋中盆地的大象,不安早已写入基因。历史学家伊懋可将其视为,在人类面前,“大象败下阵来”。

峨山已经是这群大象途经的第6个县。去年12月,象群在墨江县诞下一个宝宝。一个多月前,两头大象折返回墨江县。5月27日晚上八点五十四分,剩下的15头大象跨过玉元高速,道路封堵至午夜。此前,象群在沿途造成了412处破坏。

在峨山逗留六天之后,象群朝着与红塔区的交界线踱步而去。六天里,它们撕毁大棚,偷吃仓库里的甜脆玉米,撞倒高速路上的围栏,但并未造成人类伤亡。在漫长的人象冲突史中,这已经可以算作特例。5月30日,双江街道党工委副书记施红军向南方周末记者道出政府管理的秘诀:“我们不是在管象,我们是在管人。”

最大的受害者是小寨组副组长家的黄狗,生活在离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四百公里远的看家犬,在见到比自己重约三百倍的野象后再没吃下过一口饭,狗主人一度担心它会把自己饿死。

出现

“可惜我们没办法知道,大象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一头野象在山顶信号塔下卷起鼻子,是在一个晴朗而温热的傍晚。

那是5月24日,这群因幼象鼻子受伤而被命名为“断鼻家族”的象群,刚刚完成了一项五百年来都没有过的壮举:从热带的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勐养子片区出发,横穿亚热带季风、温带和中亚热带半湿润冷冬高原季风气候区。

1996年,学者李芝喜对亚洲象的最佳栖息环境做过归纳:人为活动弱,海拔1000-1300米之间,植被类型为竹林。而当野象穿过峨山县小寨组的村道时,海拔已接近1900米。这个呈盆地样貌的坝子,散布着炫目的梯田,烟叶、四季豆和还没长出果实的红樱桃树,随风摇曳。

学者们对象群远离故土的异常行为作出诸多猜测,一个广泛流传的说法由云南大学生态与环境学院的陈明勇教授在5月30日提出。他认为,近年来版纳保护区“保护力度加大”,“森林郁闭度非常好”,导致亚洲象林下可采食的植物减少,森林边缘农户种植的玉米水稻对亚洲象产生了吸引力,让野象离开保护区。

不过,在此之前,这位研究野象长达二十多年的学者曾表示,“象群处在无序游走状态,一直往北走,这样的行为不可思议。”

也有学者认为,为了寻找新的栖息地,大象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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