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巴彦?这里为何成了疫情“风暴眼”?

巴彦,一座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东北小城,省会哈尔滨东北方向的下辖县,在这轮突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中意外成为焦点。为何是巴彦?兴隆镇怎么就成了疫情“风暴眼”?

战“疫”还在继续,相信“狡猾”的德尔塔毒株终将被摁住。据28日举行的哈尔滨市人民政府新闻发布会透露,此次巴彦县新冠肺炎疫情,感染者通过多场婚礼婚宴、多人共同游戏、多次聚餐等活动感染,造成疫情传播。

巴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些传播特征,跟这座小城的地理环境、人文特征有没有什么关联?让我们走近看看。

巴彦之兴隆

根据《巴彦县志》记载,巴彦地处松花江中游北岸,原称巴彦苏苏。巴彦,满语是“富贵”的意思;苏苏,满语谓“屯”,合起来即是“富贵之乡”。

这里幅员辽阔,土质膏腴,物产富饶,周秦之际为肃慎属地。1860年,清王朝遭遇第二次鸦片战争惨败,圆明园被焚毁。是年,黑龙江将军特普钦奏称:官兵俸饷积欠甚多,恳请开垦呼兰所属蒙古尔山(今巴彦、木兰一带)等处荒地,增加财政收入,获准。

巴彦县牌坊旧照。(中共巴彦县委宣传部供图)新华社发

这块被久久封禁的土地,迎来了发展的契机。其实,早在开禁一年前,这里就已形成了城镇——中兴镇,也就是如今巴彦县政府所在地巴彦镇。1862年,巴彦苏苏地方设呼兰理事同知、巡检各1员,是为巴彦首建,也是清代黑龙江地区第一个设立民官的地方。

当时几乎同步开荒的“大荒沟”,在县城北偏西方向40余公里处,原名赵湖窝棚,因赵湖、赵海、赵江三兄弟来此开荒得名,后人丁兴旺、集镇建兴,清光绪年间改称兴隆镇。

20世纪二三十年代,滨北铁路开通,在兴隆镇设站。这条铁路北至北安,南达哈尔滨,兴隆镇也因此成为巴彦县北部的中心城镇。然而,巴彦县城却至今仍不通火车。

有当地老人说,早年间乡邻口中说的“进城”,并不是指县城巴彦镇,而是指兴隆镇,时至今日也有人觉得兴隆镇比巴彦镇更大、更方便。

巴彦县与兴隆镇,见证了黑土地的创业史,也见证了人口的流入和流出。松花江北岸的亘古荒原上,不断涌入的关内移民陆续建起地窨子、窝棚、马架子,又盖起泥草房、砖瓦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新中国成立到1985年的36年中,巴彦县共向国家交售商品粮102.74亿斤,平均每年上交粮豆2.85亿斤,其中有8年上交商品粮达4亿斤以上,全国产粮大县、全国生态示范县、全省养猪第一县等荣誉纷至沓来。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全县常住人口为42万余人,在哈尔滨市所辖的几个郊县里,人口规模算是不小。人流的涌动带来了“兴隆”,也加大了防疫的难度。

三角形之谜

哈尔滨、绥化和巴彦,一个省会城市、一个地级市和一个省会下辖县,在黑龙江地图上的位置构成了一个近乎三角形。有人纳闷儿,为什么黑龙江省近两年的几轮本土疫情,多在这个三角区域附近打转?地域和人文中究竟有哪些关联?

巴彦上一次遭遇疫情大考,还是80多年前。《巴彦县志》记载,1933年,霪雨为灾,沿江河尽成泽国,城乡连续发生伤寒、麻疹、猩红热等传染病,发病5231人,死亡74人。

黑龙江省本轮新冠肺炎疫情,根据目前已检出病例基因测序情况看,显示为德尔塔毒株,流调溯源尚未明确源头,但1号病例活动轨迹显示,这名患者来到哈尔滨停留4日后,到了兴隆林业局。

兴隆林业局在哪?与兴隆镇又是什么关系?20世纪80年代,施业区位于木兰、通河两县境内的通河林业局局址由通河县乌鸦泡镇迁至兴隆镇,并更名为兴隆林业局。乌鸦泡镇和巴彦县兴隆镇之间,有一条长达188公里的窄轨森林铁路。《兴隆林业局志》记载,这条铁路在1966年通车,用于运输木材,其长度在当时居全国森林铁路之首。

一棵棵大树被伐倒、抬起、装上窄轨“小火车”,在小兴安岭间穿行。诗人郭小川曾用雄浑浪漫的笔触写下这样的场景:锯大树,就像割麦穗;扛木头,就像举酒杯。一声呼,千声回,林荫道上,机器如乐队。森林铁路上,火车似滚雷;一声令下,万树来归……

列车将一车车粮食、木材和矿藏带到省城,带进山海关,带向祖辈的“关里家”。随着生态保护和天然林全面停伐,许多林区职工放下了油锯选择奔向大城市。

黑土地上的农民也不再迷恋“几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开始进城务工闯荡。与兴隆镇紧邻的传统农区绥化市,下辖众多农业县,外出打工是不少当地人谋生的手段。

虽然巴彦隶属于哈尔滨,但兴隆镇距离绥化市仅30余公里,比到巴彦镇还近,两地间最便宜的火车票价只需2元,不少兴隆镇居民都在绥化工作,坐火车或开私家车去绥化上班。

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巴彦县一角(9月27日摄,无人机照片)。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谢剑飞摄

地理位置上的接近,为人员和物资流动提供了便利,但这也成了防范疫情扩散的难点。9月26日上午,绥化市召开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通报,9月25日对集中隔离人员进行核酸检测,发现3例阳性感染者。3人都是巴彦县某确诊病例的密接人员。

总有人说东北人思想保守,缺乏进取精神,其实不然。作为拓荒者的后代,他们骨子里流淌着“闯”的血液。穷则思变、穷则思闯,有的去了周边市县,有的去了省城哈尔滨,有的去了南方,还有的去了异国他乡。本轮巴彦疫情最初确诊的3名病例中,有2名从菲律宾入境。

在哈尔滨、绥化和巴彦这片三角形区域,有逢年过节走亲串友,也有为了生计的常年往返奔波。今年初,绥化市望奎县的疫情就曾让人揪心不已,如今的巴彦疫情,又让人猝不及防。

剧本杀之无语

子不语,很无语。1号病例,连续三天,三场漫长的剧本杀,让“子不语剧本杀”被世人熟知。什么是剧本杀?这种逻辑推理游戏为何能让人如此痴迷扎堆聚集在相对密闭的室内?

在1号病例停留的哈西万达金街附近,剧本杀、推理馆店铺都已闭店,门上用醒目的白纸贴着“防控疫情,暂停营业”,不复往日年轻身影进进出出的热闹。与金街一路之隔,“寸土寸金”的万隆路上,不到百米竟有多达五六家挂着剧本杀招牌的商家。

一起进入“定格”模式的,不只是这些游戏馆,还有附近哈西万达等大型商场,曾经哈尔滨市最繁华地区之一的哈西地区,灯光暗淡、门可罗雀,不复往日的熙熙攘攘。由于附近一个小区发现了确诊病例,几个大型社区的居民都被告知尽量居家观察,等待他们的是一轮又一轮的核酸检测,目前已完成4轮。停课在家的中小学生,只能在线学习网课。

游戏并没有什么过错,错的是玩家放松了对病毒和疫情的警惕,在现实生活的剧本中成为不幸的角色。聚集,给了病毒扮演狠角色的最佳机会。无论是游戏馆,还是烧烤、“铁锅炖”,复杂的聚会轨迹让1号病例被一些网友质疑诟病,而这些引发的连锁反应更是让人应接不暇。

在哈尔滨这座诞生中国最早啤酒的城市里,把酒言欢是一种生活习惯,人们通常用“悠”来计量。有哈尔滨人自嘲地说,没想到疫情也是一悠又一悠,眼看着别的城市刚要散场,冰城却冷不防“再来一瓶!”

透过巴彦县的百年老牌坊看到的就是著名的中兴步行街,人们在排队做核酸检测(9月25日摄)。新华每日电讯记者王建威摄

9月28日,哈尔滨市疾控中心主任助理王艳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巴彦县新冠肺炎疫情感染来源尚不清楚,感染者通过多场婚礼婚宴、多人共同游戏、多次聚餐等活动感染,造成疫情传播。这些活动场所多为相对密闭空间,感染者之间存在比较明确的流行病学关联。

就像找出游戏中的“凶手”一样,病毒并没有按照剧本中的“套路”出牌。同时,许许多多平凡人的生活剧本也被改写,“十一”黄金周,那些早已订好机票车票、收拾好行囊的“冰城”市民,只能黯然退票,与“诗和远方”暂别;许多外地游子也被迫放弃省亲归程;更无奈的,是那些被隔离在小区和家中的居民,眼看着生活被大门锁闭。

生活,是最好的剧本,但从不给人重来一次的机会。只有学会严守规则、尊重科学、懂得敬畏,机会才会在自己手中。

这是位于巴彦县的黑龙江省疾控中心移动方舱核酸检测实验室(9月27日摄)。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谢剑飞摄

“战疫”之大考

疫来如山倒,疫去如抽丝。一次失守,备受煎熬,巴彦人咬牙硬扛。但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却从没有畏惧和退缩过。这块东北抗联曾浴血奋战过的土地上,赓续着不屈不挠的英雄基因。

金秋时节,稻穗低垂,大豆飘香。从哈尔滨出发,一路向东北行驶,将抵巴彦县城,可见一座小山。交通不便的久远年代,山脚下建有驿站,饲养驿马,得名驿马山。登山远眺,鸟鸣虫吟。

巴彦的密林,曾是东北抗联的疆场。民族英雄张甲洲是巴彦人,作为当时的“超级学霸”,民族危难之际,他投笔从戎,视死如归,创建“中共巴彦抗日游击队”,与战友赵尚志一同擎起抗日大旗。如今,清华大学的“清华英烈”碑和北京大学的“北京大学革命烈士纪念碑”上都刻着他的名字。

巴彦出英雄,巴彦也是英雄的“隐没地”。《谁是最可爱的人》里的“活烈士”李玉安,就在此隐功埋名永做“最可爱的人”。1950年,在抗美援朝松骨峰阻击战中,只配备步枪、手榴弹的志愿军一个连,成功阻击了拥有飞机、坦克的敌方团,战斗英雄李玉安与部队失去联系,被认定为牺牲。实际上,重度昏迷的他被送回国,先后历经8次手术,出院时坚持不让医院开具残疾证明,不想给组织添麻烦,最终在巴彦县兴隆镇粮库当了一名普通工人,直到40年后陪着想当兵的小儿子来到老部队才被发现。

当年,两位“活烈士”李玉安和井玉琢相逢在哈尔滨。李玉安(右)在黑龙江省巴彦县兴隆镇粮库当工人,井玉琢在黑龙江省七台河市郊当农民。他们隐功埋名。新华社记者胡伟摄

这种英雄气,历久弥新,也在今天的巴彦人身上激荡。截至9月27日,巴彦县已经完成了四轮全员核酸检测,累计核酸采样超过120万人次,重点地区兴隆镇和兴隆林业局已经完成六轮全员检测。凡人微光,皆为榜样,无论是雨夜忙碌的医护人员,还是社区工作者、志愿者,亦或是隔离中的居民,每一个人都在为这场大考主动担当。

巴彦人陈玙创作了70余万字的长篇小说《夜幕下的哈尔滨》。他在文尾写到,“风还在吹,虫还在叫……只盼黎明快些来到。”2021年的秋天,新冠病毒在黑土地上游荡,人们期盼不再有悬念,盼望疫后的黎明和新生。

雪莱在《西风颂》中问: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2021年的秋天,巴彦人也在问,清零的那天还会远吗?

巴彦县城人民大街上有两座古牌坊,其中西牌坊正匾写着“樾荫永庇”。前车覆,后车戒,但愿经此一“疫”,疫情防控的大网越织越密,防控意识不再麻痹松懈,人民的幸福安康得到庇护。

网络编辑: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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