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高中组二等奖

作者:许若琪 学校:新加坡华中国际学校

南方周末第二届“阅读新火种”中学生读后感征文活动

奖项:高中组二等奖

作者:许若琪

学校:新加坡华中国际学校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艾米莉·狄金森

有一本书,从买来到现在,一直被我妥帖地放在床头,不是因为忙到没有时间读,恰恰相反,从翻开它第一页起,我就再也没出来过,但每当我想把这本书重读一遍的时候,我往往缺乏一点勇气。这本书就是林奕含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总觉得自己瞬间被拽入一个苍凉和荒芜的世界,时而挣扎,时而窒息,是我在阅读林奕含的文字的过程中最真切的感受,而她却说:“这只是本书你们都不敢看,可这是我的人生,你们却要我活下去。”

小说中所描述的故事直白得近乎残忍,十三岁的房思琪与补习班语文名师李国华是邻居,也许在学生心中,每个老师都不仅是学识渊博的别名,更是品行端正的代名词,思琪对李国华也始终怀着崇拜和敬畏的心情。然而,高学历的外衣实为李国华肮脏的灵魂最好的遮羞布,他利用自己身份上的便利,“射进她幽深的教养里。用力揉她的羞耻心,揉成害羞的形状”,对思琪展开了极有系统及计划的诱奸。自此之后,思琪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形的圈套,找不到出口,在焦虑和彷徨之余,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她试图用“爱”来包装自己被玷污后的羞耻感,毕竟“你爱的人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以至于在故事的最后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思琪提出:“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的时候,她的父母还断言道:“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思琪这才知道,在这个故事中,父母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这无疑是可悲、可怜又可恨的,性犯罪行为之所以能够不降反增,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家长及社会对性教育存在的误解和抵触心理,他们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谈性色变,避而不谈”的态度,以及将“性”和“性行为”、“性教育”和“性教唆”划等号的错误观点,不仅会促使未成年人试图通过其他途径或媒介了解“性”,当遭受侵害的时候,绝大多数人甚至还不知道该如何告知和求助。而当思琪曾多次向她的挚友刘怡婷暗示李国华的所作所为的时候,留给她的也只有一句“房思琪你好恶心”,无异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同样令人痛心和遗憾的是,父母的漠视、挚友的嫌弃所直接映射出的似乎是普遍的社会现象,名叫郭晓奇的女孩同样也被李国华糟蹋后抛弃,在我难以想象她抱着多大的勇气,在多么绝望和崩溃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经历分享出来,渴望从网络上获得一些关注和支持的时候,她却被铺天盖地的诸如“当补习班老师真爽”、“还不是爽歪歪”之类的声音淹没。读到这里,我对林奕含的那句“原来,人对他者的痛苦是毫无想象力的”有了新体会,足以见得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不是由施暴者独立完成的,而是由整个社会协助施暴者完成的,或许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林奕含在小说出版后,接受采访时感叹道:“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尽管是一部彻头彻尾的虚构小说,在阅读的同时,我无法将房思琪的故事从林奕含本人的真实经历中割舍开来,而她在因为这本书一举成名,成为了文坛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的时候,也选择了在二十六岁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活着都变成一件困难而没有意义的事,那么死亡俨然成为唯一的解脱,我相信这种解脱不仅是身体的,还是精神的。

“初恋乐园”一词是一个容易让人联想到“爱”、“美”、“快乐”的存在,在书中,它们确实也是被反复提起的概念。不仅如此,林奕含曾用一句话来概述这本小说:“这是一个关于‘女孩子爱上了诱奸犯’的故事,并在专访中坦言道:“如果你看到里面的痛苦,那是真实的;你在里面看到美,那也是真实的。”我始终相信这些“元素”在她生命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只不过它们被林奕含赋予了别样的意义。由于第一次被性侵时只有十三岁,小说中的思琪很可能简单地把对文学恒久不变的爱与她和李国华之间存在的肉体关系紧密联系在一起。尽管我们心知肚明,这到头来只是思琪为了欺骗自己所编织的美梦,然而对于当时的她而言,产生像“觉得自己很脏”,“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会真心喜爱自己”这样的想法可谓是理所当然。她心酸又无奈,而为了洗刷自己身上的这种“耻辱”,她选择宁愿牺牲自身的利益,也要维持和李国华的那样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提升,思琪终于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因为即使再努力,她对于人生的痛苦和缺憾都倍感无能为力,因为“我宁愿大家承认,人间有一些痛苦是不能和解的。

林奕含对生活具有洞察力,文字富有感染力,极有可能成为一位具有代表性的实力作家。但在我看来,她对于联想和修饰的运用往往给我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把所有才华和文采倾注在这部作品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社会意义远大于文学意义。思来想去,我认为这可能是因为我缺乏对她这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感同身受的能力,所以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林奕含很难用语言去描述这种身体、心理和心灵上的感受,她的任何表达于是不过都好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当书里的文字不只经过眼睛,还要流过身体,进入血液,我承认《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空前”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生活一点一点将林奕含撕碎,她又细细地把自己的过去和人生拼凑复原,正如同时扮演着思琪的邻居、知心大姐姐与文学启蒙老师角色,亦是家暴受害者的伊纹姐姐在文末写给刘怡婷的信中所说:“怡婷,你可以写一本生气的书,你想想,能看到你的书的人是多么幸运,他们不用接触,就可以看到世界的背面。”的确,每个读这本书的人都是幸福和幸运的人,我们仅仅透过林奕含的眼睛就看到了世界黑暗的另一面,过程快且毫不费力。在以积极健康的心态去面对今后的生活的同时,我们应当加深对不良习惯和行为的认知,培养表达自身情绪和需求的能力,并且时刻提醒自己主动寻求帮助从来不是弱点,而是一种勇气,正所谓:“忍让不是美德,生气才是。”唯有我们坚韧地活着,用力地活着,才不算辜负了与思琪有同样不幸遭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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