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丨凝视

(本文首发于2022年9月29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邢人俨

(人民视觉/图)

一早我就对孩子说起昨夜的梦,梦里我是一个少女,甚至更小,我在老家六号院子里,父亲告诉我,他要去什么地方办事。我握着他的手不松开,他说,放心,我去了就回。

父亲走后,我发现水缸里没水,我取了扁担和水桶,准备下长江里挑水,这时想起,父亲眼睛不好,万一摔了怎么办?

我可以去接他。如果天色晚了,我可以举煤油灯。我整夜都在等父亲,想出门追回父亲。一会儿我看大院子门外,有人走进院子,但不是父亲;一会儿我对着小窗看天暗下来,星星升起;一会儿幻想我家所在的野猫溪正街马路修好了,因为那样,有车子,父亲就可以坐车回来,不会出事。

我站在屋中央,耳朵里响着周遭房子拆除修建的声响,好多高楼在生长着,包括我自己所置身的这个老院子,也在原地建起一幢六层白楼。我用写作赚来的稿费帮助父母购了五层最边上一户,可以看见长江和对面港口及江北嘴嘴。

在梦里,我居然长大了,长成我三十岁的样子,从英国回重庆看父亲。父亲完全是一个盲人,他活动的范围就是家,两室一厅以及室外长长的临江走道。他的生活起居、上卫生间和吃饭,倒水都是自己。在五层的家里,母亲住大卧室,父亲住小卧室,他坐着躺着,都喜欢听老式的半导体收音机。

我这个梦做得好长,我跟父亲聊天,天南海北,滔滔不绝。这让我惊奇,因为在现实里他总沉默寡言。在梦里父亲说起老家浙江的情况,怎样被国民党抓壮丁,在四川境内逃跑,到重庆当了一名水手。他告诉我长江水位一年四季变化、重庆在1949年解放时他帮助解放军开船,在长江上冒着枪林弹雨,身上裹了床棉被,居然躲过一劫。他没有说母亲,说得最多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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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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