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现实生活以魔法——一位“非主流”导演的成长之路

“希望这部影片能是一个平行世界的梦,始发于真实的环境和人物故事,但同时赋现实生活以魔法,去解开平日里捆绑的手脚,去相信对旁人来说没有意义的念头”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发自:西宁

责任编辑:杨静茹

(受访者提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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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子做完了,越发觉得跟人物共情更多,更紧密。”两年前的一次采访结束之后几天,导演陈东楠曾发来一条消息,“仔细想想,旷野里到底有什么悲伤的故事呢?建生住上了大房子,亚萍有儿子、能唱歌,合唱团欣欣向荣。但就是让人觉得悲伤,一种坠入现实生活中平庸日常的悲伤。而即便痛苦,也还是会有欢笑,还是活下去。这种东西吧,之后再谈。”

彼时她的第一部纪录长片《旷野歌声》刚完成,作为当年FIRST纪录片实验室的入选作品之一在阿那亚进行内部观影。影厅不大,将近年末,看的人也不多。银幕上,一个半小时的影片围绕着两位苗族青年建生和亚萍展开,物质条件不断发展,同时他们面临着新的精神困境,这些最终指向一个村庄的命运。

接着,《旷野歌声》入围瑞士真实影展、鹿特丹国际电影节、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纪录片单元。虽未大规模放映,但直到今年,它仍在不断被国内放映组织邀请展映。

边缘群体、少数民族、女性常常是陈东楠的主角,边缘的困境与自由也常常是她试图讨论的。“任何孤立的东西都会通向普遍。”陈东楠说。

大学三年级,陈东楠去中央电视台英语频道纪录片组实习,有机会看了不少纪录片,第一部就是导演顾桃的《我的身体你做主》——主人公秦永健是中央美术学院的人体模特,赤裸地出现在大街上——她觉得很自由。于是她跑去拜访顾桃,在屋子里喝酒唱歌,没聊正经事。顾桃指着一扇破了的窗户问她:“你看我这窗户破了,冬天也没有钱来补上,你还要不要做纪录片?”

她不知道。也可能隐约知道了。2011年,陈东楠申请了纽约大学的新闻与纪录片专业研究生,毕业时要求每个人交30分钟的片子。她交出的那部叫作《偷》,拍摄了三个在安阳以偷窃为生的新疆男孩,自尊心强的艾力、朴实的木沙、回了家又离开的小穆萨,他们被拐来城市,又因为超龄滞留异乡(2011年4月,新疆宣布接所有16岁以下的流浪未成年人回家),贫困、毒品缠身。陈东楠跟着他们从街头拍到派出所拍到出租屋,“为了融入这个飞速发展的进程,他们付出的代价却太高了。”

《我的身体你做主》和《偷》的经验使陈东楠意识到,她想做的事情是到边缘去。一种对于边缘的想象是,足够跳出就能足够自由。

2014年,陈东楠到了一个西南苗寨,云南省富民县小水井村。苗族世代生息于此,没有文字,只有歌声,百年前传唱的是传说故事,黄帝大战蚩尤,蚩尤部落战败而留下了苗族人,踞守高山。20世纪初,传教士留下了教堂、圣经,以及传唱至今的古典宗教音乐。在《同一首歌》《妈妈咪呀》等节目上一鸣惊人后,小水井苗族农民合唱团走红了。

《旷野歌声》开篇没多久,有一段领导们和观光团访村的画面,苗民们从劳作的土地里匆匆赶来,列队迎宾,多声部合唱:“领导来了,你们来了。欢迎你们的到来,欢迎你们的慰问,欢迎你们的祝贺,欢迎你们的指导,欢迎你们的帮助。”

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也到了村里,开发商买下土地计划建新村,同时将老村改造成旅游景点,为此要跟拍一部纪录片。陈东楠是为了拍这部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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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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