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递员、打工人与写作者之间:“要是不麻木,根本扛不下去”

这一段生命历程完全可以用时间与金钱量化。按平均工资和工作时长算下来,每四分钟派出一个快件才不至于亏本。用餐时间太奢侈,他经常不吃午饭;小便成本1元,早上他几乎不喝水。休息、思考、波折都会直接影响他的生计。

他非常认真地强调,自己是“写作者”而非“作家”。他像在捍卫一种位置,不愿再为利益进一步牺牲纯真之处。

他们表现的内容,他感受过;他曾经面对的困惑,作家们也面对过。他们没提供答案,但他知道自己不再孤独。

发自:北京

责任编辑:李慕琰

胡安焉二十多岁离开广州,待过好几个地方,前后做过近二十份工作,快递员是其中之一。从2009年开始,他为表达自己而写作。 (受访者供图/图)

录播客时胡安焉放松了下来。他郑重地回应每一次提问,关于工作、文学和生活,手指轻轻敲着手机屏幕,仿佛编写微信。那是持续的下意识动作,他一无所知。当谈话涉及工作中的不公,他仍保持平静,声调略微上扬,语速也稍稍变快了。

录音间另一边,作家苗炜斟酌着词汇,试图最精准地形容小区居民与快递员的关系。两者彼此熟悉又陌生,显然存在一堵透明的墙。没有居民识破眼前的快递员是位写作者,将记下任何有意思的情境。交流时间太短了,他们不可能更深入地了解彼此。

阅读胡安焉刚出版的非虚构作品《我在北京送快递》,苗炜起初怀抱着“猎奇”心情,想了解快递员的生活。与作者交谈之后,他明白这本书“从文学中吸收到的营养特别充足”。

胡安焉二十多岁离开广州,待过好几个地方,前后做过近二十份工作,快递员是其中之一。他现在四十四岁,定居成都。

五一假期前的北京之行非常紧密,几天行程排得满满,受访、录音、参加活动,在庞大的城市中奔波。他准确地找到一处略微隐蔽的过街地道,观察和直觉果然远高于手机导航。5月上旬他回到广州做活动,再停留一段。他住在一所旅游学校附近,校园里的广播突然在晚间响起,内容听不清楚,只留存下囫囵吞枣的呜呜声。

“这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胡安焉形容自己的处世方法是“麻木”的,随即苦笑起来。“高强度、重复性强的工作,你要是不麻木的话,整天反思意义,根本扛不下去。”他在二十多岁时是愤世嫉俗的,不为自己,而是针对周遭不公的义愤。他还在一家漫画社发现了新的生命价值。

很多年过去,从2018年3月初抵达北京直到2019年11月底离岗,胡安焉先后在人称“快递界的海底捞”的S公司(注:“S公司”是书中使用的代称,下面的“D公司”同理)和品骏快递工作。经理训话后开始念有空缺的站点,他选中了梨园,一份新工作就这样开始。体检、正式入职、拿到快递三轮……他详细地记述了自己的快递员经历。

从2018年3月到2019年11月,胡安焉在北京的S公司送快递。图为某天早上在站点卸货分拣。 (受访者供图/图)

这一段生命历程完全可以用时间与金钱量化,浮现出一张五颜六色又严格遵循计算法则的数据图。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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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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