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丨凝视

(本文首发于2023年6月8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邢人俨

(梁淑怡/图)

少女时,我看过太多人掉进江里而害怕水,一直到十六年前才学会游泳,是因为有了孩子,想到万一落水,可以救孩子。女儿出生的第二天,医院护士推来一个大充气塑料桶,里面装满水,在她脖子上套上柔软的游泳圈,把光溜溜的她放进去,她就像一条小鱼在水里游。她开始了解这个空间,没有我那样的惧怕,而这水桶,当然比我的子宫宽绰,她很开心。她长大一些,不像别的孩子先会爬,而是用屁股移动,再大一些,她可以走路,倒是爬上门框,爬上树和墙,整个身体总在跳和跑,来适应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这个巨大的空间。

新冠疫情暴发后,我来到英国,没多久,除了超市,餐馆、服装店、图书馆、运动场所、影院剧场等全关,常常在街上看到男人长发飘飘,不要以为新时尚来了,因为理发店关门了。

学校关了好几次,女儿回到我们临时寄寓的朋友的一套漂亮公寓。在樱草山附近,那儿楼高,风景绮丽,可俯瞰摄政公园、圣保罗教堂和伦敦眼,泰晤士河水如飘带掠过眼去。我们三个人在一个空间里,女儿在自己的卧室上网课,先生用了朋友价值不菲的老书桌。餐桌空着,我觉得厨房的空间更好,正对着园子里的树林,不时有黑鸟飞过,我也可以随时给他俩做吃的:火腿面包或是烤香肠鸡蛋蘑菇,海鲜沙拉或是一碗四川麻辣小面。厨房属于这套公寓的公共区域,好在我已练就任何时候被打断可以重新开始的技能,不怕被打扰。

按规定,人可以从住所外出,人与人间隔两米,采购食品或户外走路。附近有几个超市,我们家一周购一次食品,也选择走路。生活简单,所需也简单,呼吸新鲜空气,充分享受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吃一顿饭,听一首歌曲,看一部电影,哪怕每周一次站在窗口拍手掌支持医护人员抗疫情的辛劳,也变得格外珍贵。

走路时,每经过摄政公园路122号,我便会停下一会,因为恩格斯曾在里面的空间生活过。当年是燕妮为恩格斯一家找到这房子。她写信描述:“我找到了一座非常吸引人的房子,位置很宽敞,就在樱草山边上,房前的所有房间都有很美、很开阔的视野,空气也很好。附近的街道上有各式商店,你的妻子可以在那里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1870年夏末,恩格斯搬来,有四间卧室、一间书房、两间客厅、一间厨房和带浴缸的宽敞的浴室。不难想到,他在这个空间里,与马克思是近邻,度过了一段值得回忆的日子。

在马克思离开后,倍感孤寂的恩格斯整理他的书稿,脑子里涌现出之前察觉不到的东西。我仿佛看见,他有时伏案写《反杜林论》和《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的情景,有时面无表情,靠窗侧立。石块铺就的街道响着马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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