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百年乡村小学,如何守护童年?

2000年全国农村小学数为44万余所,2020年锐减到8.6万余所,降幅达80%。

“斯民小学从创办直到今天,为什么这盏灯没有灭掉,是因为一代一代斯民校友、斯氏家族的人,凭着这个信仰在守望着它。”

记得有一次,老师带着他们,从学校后山出发,走很长的山路,就为了去山的深处看一棵桂花树。

(本文首发于2023年7月6日《南方周末》)

发自:诸暨

责任编辑:李慕琰

劳动课上,孩子们正在照料自己的田地。 (朱圆/图)

斯宅村许久没有放过露天电影了。清代民居千柱屋斑驳的墙面上,幕布铺展开来。傍晚六点,村民带着他们的竹椅、木椅,聚集到空地上。他们等待观看的这部纪录片,拍下了村里的斯民小学近八年的命运起伏。

导演王丽坐在一条长条凳上,来观看的人数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和摄影师李一斌自拍摄结束后,时隔几个月,再次来到这里。把放映从室内搬到室外,是王丽的主意。

她本是一名语文教师,也研究教育史,退休后,在山东、浙江、台湾等地寻访乡村学校,撞见斯民小学后,便再也放不下。拍纪录片,纯粹是兴之所至,却最终记录了这所百年村小在城镇化浪潮中,跌至低谷又回升的曲线。

斯民小学吸引自己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王丽回忆初次来到这里,带有西式风格的古校舍,鹤立于周边民居,“看上去非常有意思”。1919年落成的建筑,能历经百年留存得这么完整,她认为在中国乡镇学校中绝无仅有。

这里的人,则有古人之风。王丽曾经把电脑落在村民拉稻草的三轮车上,过了一夜,竟然还在。“校长老师都给你一种特别淳朴的感觉,好像让你看到一个活着的古中国,农耕文明的风尚犹存。”

前期没有经费,摄影师换了五六个,王丽对导演、制片也完全不了解,这两年,和李一斌重拍了一半的素材,她才逐渐悟出纪录片的一些门道。

如今,片子回到属于它的地方“首映”了。

镜头里的孩子们也已长大。2015级新生入学的片段出现,“女主角”吴翠钰在银幕上看见了六岁的自己,同伴们大笑着起哄:“好可爱啊!”往日懵懂的儿童识得害羞,把脸埋入膝间。

另外两个踏出斯民小学校门的初中生,也专门来看自己的青春回忆。她们谈起校门后青砖甬道上的那六盆莲花,每个年级一盆,同学们一齐亲手栽下,“那些莲花可以代替我们,守候我们的小学”。

来观看的村民多是老人、小孩,还有一些中年父母。这天虽是周末,到场的青年只有寥寥几个。斯民小学所在的东白湖镇,拥有重要水源地和古建筑群落,为保护计,产业发展受限,年轻人留在村里,没有多少出路,村镇逐渐空心。放眼整个诸暨的乡村学校,民国时几百家,现在只余几十家。

王丽拍下了其他被停办撤并的学校废弃的样子,从教育部网站拈出一组数据:2000年全国农村小学数为44万余所,2020年锐减到8.6万余所,降幅达80%。

诸暨市教体局普教科负责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不同于其它把私塾阶段也算进年份的学校,作为诸暨现代学校之始,斯民小学从1904年开始,便开男女同校之风,实行新式教育,比壬子癸丑学制施行早了8年,“是实打实的百年名校”。

这样一所小学,在岁月流转里,有它自己的命运。

斯民小学每个年级只有一间教室、十几个学生,每间教室的座椅摆放方式都不同,维持着小班教学。 (朱圆/图)

“整个村庄就是一个学校”

斯民小学坐落在村子中心,两旁挨着民居,若不细看,很难想象这是一所小学。灰色的尖顶门台气度恢宏,内外两重校门皆为拱形,带有明显的欧式风格。

门楼后的二层砖木结构教学楼也已历经百年,空地上栽着各种花木,满眼葱绿。

周末的校园更安静了,只回响着燕子的啁啾声。王丽坐在连廊下,望着燕子在屋檐间盘旋,“坐在这里,就感觉懒洋洋的”。

校长斯剑光常在这里喝茶,近来和他同饮的除了老师,更多的是慕名而至的家长。一名追求传统教育的父亲在诸暨奔走,替即将幼儿园毕业的孩子寻找理想学校,斯民小学是他的目标之一。

一杯茶落肚,他问起斯民小学的特色是什么。一旁的语文老师吕淑斌调侃:“说得通俗点,我们经常带出去玩。因为我们出门就是村庄,就是小溪,就是山。”斯剑光眼睛一亮,不错,“整个村庄就是一个学校!”

如今的斯民小学生机盎然,但就在几年前,它遭遇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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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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