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档案袋装一生:看不见的材料,剪不断的烦恼

广州大学南方治理研究院院长陈潭在16年前就形容人事档案是“说起来重要,排起来次要,忙起来忘掉,用起来需要”。

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了10个曾与人事档案发生“纠葛”的人。从高校学生到机关干部,发生在升学、工作调动、退休等各个阶段,甚至最早可追溯至改革开放初期,至今没能解决。

一位在湖北经营档案代办业务的商家坦承,要存自持档案“主要是和一些人才市场合作”:“你没有资源的话,肯定是没办法存进去的。”

责任编辑:何海宁

(人民视觉/图)

2022年9月,徐澄突然发觉,一个已有9年不知其踪的档案袋,成了她求职途中的关键问题。

这是一个记录徐澄履历的档案袋,她不能经手,更无权查阅。大部分中国人在中学阶段便开始被建立这一份人事档案,神秘且严肃,直至退休时,它还将决定被记录者的余生待遇。

如此重要的一个档案袋,其管理程序在徐澄后来的求解过程中却显得刻板又圆滑。在工作前五年,曾经供职过的三家单位都不曾有人过问档案之事,直到她在2022年即将入职一家事业单位时,那份消失的档案成为了必需品。

这并非孤例。在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中,有人与自己的档案袋“互不打扰”,有人却为此四处奔波,甚至有人因为一纸档案,维权多年。而2023年6月27日的一个热搜,再次将人事档案拉入公众视野:四川省泸州市一位母亲无意间私拆了女儿档案袋封条,女儿崩溃大叫。

中国的人事档案约起源于汉代,相关管理制度不断传承、变化。中国共产党在抗战时期提出建立干部档案工作及管理制度,并在新中国成立后逐渐完善。在改革开放四十余年的冲刷之下,人口流动与身份变化早已超出制度设计,在21世纪初,媒体舆论曾聚焦过档案管理弊端的极端案例,探讨改革之道。如今时隔近20年,各地多有革新措施,但在升学、调动、升迁、退休的人生关键节点,这个档案袋的管理问题仍有时会像刺客一般,突然拦在某个人之前。

忙起来忘掉,用起来需要

“组织、人事、劳动(或人力资源管理)部门在人事管理活动中形成的,记述和反映人员经历的、德能勤绩和工作表现的,以个人为单位集中保存备查的各种方式和载体的历史记录。”

这是人事档案学教材《人事档案教程》里的定义。16年前,广州大学南方治理研究院院长陈潭在《单位身份的松动——中国人事档案制度研究》(以下简称《单位身份的松动》)中就形容人事档案是“说起来重要,排起来次要,忙起来忘掉”。一个课本大小的棕色牛皮纸袋离绝大多数被记录者似乎颇为遥远。

不过,陈潭还有一句:“用起来需要”。人事档案至今仍与许多重要事项牢牢绑定。依据教材《人事档案管理实务》,报考研究生需要出具记录个人经历、学历与成绩的人事档案材料,入职公有企事业单位、报考公务员、职称评定、合同鉴证、离退休都要档案作信证,在五险一金的发放上,档案所记录的工龄、工资、待遇、职务等信息也是重要依据。一旦断、弃档,福利保障都受影响。

也恰因为这些繁杂的绑定关系,人事档案管理成了一些被记录者的痛点。

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了10个曾与人事档案发生“纠葛”的人。从高校学生到机关干部,他们身份不一;在升学、工作调动、退休等各个阶段,都有受访者为档案所困;麻烦起始的年代最早可追溯至改革开放初期,有些至今没能得到妥善解决。

江西人米园就不得不在临近升学之际同档案“死磕”。2023年,她考研报到,要把档案存入学校时,发现没有高中的学籍档案。辅导员让她回高中学校补办,她却被高中学校告知档案丢失,只能开就读证明。

这已非她首次在人事档案上遇到麻烦。此前,读完自考的专科与本科后,前者把学籍档案发回她自己手中,后者则干脆连密封档案袋都没有,只给了两张纸,她只好买袋子装起来。当她尝试将档案存入当地人才市场时,工作人员告诉她,人才市场不接受非全日制的档案。至今,她都只能自持两份档案。

更多的人则在工作调动中遇到了麻烦。前述的徐澄在寻档案过程中,高中母校无人愿意补办档案,直到电话骚扰母校一个月,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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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胡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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