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果机上的乡村

农业合作社这艘船驶入市场的大海,会遇到怎样的风浪?

具有公益性质的企业如何在市场竞争中存活?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责任编辑:陈雅峰

2018年8月27日,四川雅安,尼泊尔采访团到飞水村考察合作社(视觉中国/图)

二十年,找一条路

东北人刘文奎完全能听懂四川话,得益于他二十多年来多次在四川贫困地区参加项目援助的经历。谈起第一次去四川大凉山,他好像还没从当年的震惊中走出来:“我家也穷,咱们60年代的人,青黄不接时,我也挨饿。但到那儿扶贫,我就觉得怎么会有比我家还穷的地方?”

雨天,牲畜的粪便和泥水混在一起,挡住进屋的去路。进入小黑屋后,由于里外光线差过大,眼睛会暂时失明,直到发现屋里唯一的照明之物——一堆火。火的一边,是用几根木棍搭起来、号称是床的地方,另一边是牲畜的住所。“要是你有能力做扶贫,你难道不想帮帮他们吗?但你怎么帮啊?送点书包、鞋子、衣服?你知道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21世纪初,送温暖、献爱心的物资捐赠是占主流的慈善行为,但自那时起,刘文奎在扶贫工作上有了更大的雄心,“要从根本上改变贫困村庄面貌,实现乡村的可持续发展。”为了找出有效方法,他和中国扶贫基金会(2022年6月起更名为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以下简称“基金会”)的同事们走了十余年弯路。

第一场在刘文奎眼中宣告失败的实验,是耗资1000万元的大凉山扶贫项目。刘文奎2000年加入中国扶贫基金会,在这之后四年,他都在为筹集这笔巨款而奔忙。他认为,以往项目的成效甚微,是因为它们对单个村庄的资源投入不足。2004-2007年,基金会用1000万善款在大凉山5个村推进综合性项目援助,然而,结果令刘文奎失望。结项评估表明,停止项目输血后,村庄又走上了老路:单个农户的牛羊品种优化了,却没有扩大再生产;失去务工补贴,农民不再来培训班了;缺少工资来源,负责生态保护的护林员下岗了。刘文奎反思,村庄没有实现可持续发展,是因为没发展出自己的产业,他们只把20%的善款投在经济生计性项目上,或许远远不够。

2008年,基金会前往四川绵竹市民乐村开展汶川地震灾后重建的帮扶工作,这一次,他们把扶助重点放在产业项目上。“乡村产业要让全村人受益,加入市场要获得竞争力,就必须把钱集中起来,采用现代企业管理机制。集中,就是要建立合作社。”第二年,基金会着手帮民乐村组织创办合作社,基金会的捐资折资入股,设为合作社统一资金,民乐村全体村民成为股东。

之后,合作社聘用了外来职业经理人运营产业。第一个项目是食用菌种植。多个生产组的村民以回收土地、断路阻工为筹码,强行要求进厂打工。外来的梁总,不懂怎么拒绝这片土地原本的主人,任由雇佣人数超出生产所需。人多事少,工人怠惰,菌棒出现大面积感染,菌厂停产。合作社对梁总本人极为不满,把他从项目中赶了出去。第二个獭兔养殖项目的结局,也是类似。夏季闷热,獭兔更易染病。懂技术的合伙人长期不在厂内,养兔工只顾上下班打卡,做不到时时照看兔子。结果是,獭兔成片死亡,项目亏损巨大,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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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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