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写作,斗争 | 高中组二等奖

作者:沈育丹 学校:杭州外国语学校

第三届南方周末“阅读新火种”中学生读后感征文活动

奖项:高中组二等奖

作者:沈育丹

学校:杭州外国语学校

原来读杜拉斯的《情人》时,觉得她笔下的东方是一种极致的浪漫,也是恰到好处的性感。她字里行间的那些燥热与遗憾,不紧不慢地绽放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越南,汇聚成无形的浪潮,推着我前行。

棕榈的叶影笼罩在百叶窗上,随着风与热浪塞空起来。傍晚时的鸟雀频繁聚会扎堆在屋檐上方与高大的榆树林间,将月光惊碎了满地。靠着这些隐约的星点,在一片漆黑无垠中,那台英标进口的老爷车喘着粗气,缓慢开拓出一条僻静的道路来。那是她曾赤脚走过的地方,连脚趾间都藏着关于每一寸湿软黏热的东方土壤的记忆,它们化作溪流,汇向奔腾不息的湄公河。

在未来的某些时日,胸口的怀表会停止走动,珍藏的老照片会脱皮掉漆,而那些停留在东方的爱恋,将会被原封不动地打包上船,随着国际客轮的鸣笛声被运送回遥远的欧洲。在世界的另一端,什么也不会剩下。但她此时无暇顾及这些,因为车窗外应接不暇的树影与远处的灯火,正在勾引她垂涎的好奇。所谓爱或欲望,不过是少女对世界施展的一句简单的咒语。那些婆娑的黑影,终于割开车窗玻璃,透过被摇下的道缝隙,降落在她圆润的肩头,与皎洁的月光厮混在一起。

那一刻她注视着男人,双眸像两颗包裹着彩色糖纸的玻璃球。一闪一闪的魅力,不同于校门口两侧的老旧路灯,那些晕眩而刺目的光明,是她从这个东方男人身上寻找到的。而时间如滚滚热浪般,沿着指间的纹路,推动她成熟的绽放。

她终将回到巴黎的公寓,学会喝酒,沉迷写作,以最残酷的方式去回忆哀悼那段终止于越南的爱恋。就在炮火硝烟的缺席中,同年轻的杜拉斯一并静谧地消亡了。这便是杜拉斯一生的三件事情: 爱、写作和斗争。

杜拉斯一生都在叩问爱,她早熟、多情、放荡、聪明。她曾是一块干巴巴的海绵,在某一瞬不经意被爱和情欲濡湿了,从此一生都在追寻填充自己的创世之水。她把爱放在阳光下朝拜,而自己又隐身于黑夜。杜拉斯的爱是属于黑夜的。“黑夜”是杜拉斯作品中永恒的主题。《广岛之恋》中,纳韦尔和广岛无不属于黑夜,德军占领时的沉沉黑夜、年轻女子被关地窖时没有尽头的黑夜、广岛繁华的黑夜;《印度之歌》里印度支那无休止的黑夜里有午夜时分安娜摇曳的身姿、副领事追随的目光和迷狂的呐喊。黑夜——死亡、离别、混乱的心绪、迷狂、孤独。

杜拉斯的爱是属于朝阳的。她的每一个影子都好像是在躲避什么,又好像在追寻什么。她晚年在喋喋不休的欲望和沉默之间挣扎,在现实和自我之间反复横跳;她曾一度因为酗酒而衰老,又因为扬而焕发青春。她用写作和影像试图找到内在的影子,与自己的过去和解。她带着从黑夜中幻化出来的无数个自己,走向日光之下,注视着爱欲、温情与黎明。

在爱这个杜拉斯的人生命题中,她并不是像现今我们认为地那样透明易懂,那样明晰地将所有剖白在文字中。她就像一个故意弄乱线索的自信的小女孩,狡黠地将自己生活中的某些片段隐藏起来,又乱序地将湿漉漉的它们拎出水面。

“玛格丽特是一个谎话连篇的人。”法国哲学家埃德加· 莫兰这样评价她的爱。当爱情这个母题成为她苦苦无法求得的隐痛时,杜拉斯选择将爱藏于写作下。杜拉斯和世纪儿萨特一样,都是经历了动荡的 20 世纪的写作者。20 世纪是一个惨痛的世纪,人们经历了战争,见证了殖民者和被殖民者、当权者和穷人之间的不公平,也经历了各种主义之间的混战。作为一位怀有激情和欲望的写作者,20 世纪中不幸的经历对于她来说反而是一种“幸运”:生活本身为她提供了足够的养料,给了她在文字世界中纵横的一方天地。对于杜拉斯的写作来说,内和外之间没有什么界限,她“出入自由”,无论走向内心还是外部世界,她都非常自由,这是她写作能力的把握。

当所有的素材、起点和切入点一旦进入了写作的世界,它们就皆为虚构、皆被重构,那些已经不再是她生活本身一一写作与生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当杜拉斯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的外部世界的时候,她开始了斗争。

在杂文篇章《外面的世界》里,杜拉斯记叙了许多街头的小事,暴露出当时法国的种族歧视问题,也为穷苦人发声。正因为杜拉斯本人有在殖民地生活的经历,经历过穷苦和不公,又身为女人,她才更加感同身受。她的斗争不只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所遭受的不公。而写作虽然可能难以解决个人的困难,却恰恰是为他人发声的有力武器。

书里有一篇名为《下等人的巴黎》的小故事,描写了一个被控偷窃罪的老太太老太太 71 岁,这是她第四十次被带至塞纳河河岸的法庭。她的职业是“非法花贩”,有过 11 个孩子,7 个还活着,却没有一个愿意赡养她。老太太进了监狱后说,她还将继续偷花,因为她还不想死。这个故事非常短,只有短短一两张纸的体量,杜拉斯以她有些漠然的语调,叙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其中有花、有衰老、有死亡、有偷窃,这么多元素全部都凝结在一个小小的故事里。她充满同情心,是一个非常有人道主义精神的一个作家,她热爱生活,她的斗争源于她的热爱。

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们试图打开杜拉斯的更多维度她向内写作,也向外生活;她耽溺于酒精与情爱,也关注弱势群体,为性别、种族、阶级的不公而斗争;她反复地写那段和“情人”的别离,也写衰老、写街头小贩、写杂草芜生的外部世界。

她是文学和生活的情人,她们不能停止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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