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和太阳哪个远?——读《诗经》有感 | 高中组一等奖

作者:卿珊 学校:成都七中林荫校区

第三届南方周末“阅读新火种”中学生读后感征文活动

奖项:高中组一等奖

作者:卿珊

学校:成都七中林荫校区

指导老师:胡萍

评语:我并不认可作者对诗经作如此解读,但我欣赏甚至赞赏作者以这种方式将自己灵魂植入诗经。这是属于少年特有的青春解读。这种基于接受美学的再创造,让千年诗经焕发出了簇新的色彩,也让诗经成为常读常新的不朽童话。

点评嘉宾:李镇西 语文特级教师、新教育研究院院长

这曾是晋元帝问晋明帝的问题,那时的明帝还是个孩子。孩子说太阳远啊,见客从长安来,不闻人从日边来,再问,孩子说长安远啊,举头见日,不见长安。

当时人们传为佳话的,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展现出的炽烈敏锐的家国情怀,而现在再看到这一则《世说新语》,让我长久地感动,是这种孩子的视角。而将孩子的视角体现得最淋密尽致的便是站在人类文明的童年的《诗经》。孩子的视角是纯直感而非理性分析的,直感拉近人与天地、八与人间的距离,天地人间是何等浩渺,复杂到深不可测,而孩子的目光,无理由地,敢于用这种简单到极致的东西拉近与复杂的距离。距离的远,分为两种,一种是远得不可跨越,像太阳:一种是远得不可抵达,像长安。太阳很远,仿佛人生天地间的渺小长安很远,仿佛我在人世中的迷茫。人与太阳的距离,亦即人与天地的距离,客观上不可跨越,主观上却可以抵达。虽然“不闻人从日边来”,但是“举头见日”;人与长安的距离亦即人与人间的距离,客观上可以跨越,主观上却难以抵达,虽然见客从长安来,但是举头不见长安。面对人与天地客观上不可跨越的距离,人对人间有了依恋与热爱,对天地有了虐诚与肃穆;面对人与人间主观上不可抵达的距离,人对天地有了亲切与信仰,对人间有了执着和痴狂。与天地有了距离,孩子走向人间,于是有了大雅之风;与人间有了距离,孩子重新向天地寻求慰藉,于是有了比兴,有了国风。《诗经》里的人们在天地与人间之间徘徊复徘徊,天地和人间不断把他推向对方;你问他,你一遍一遍问他,太阳和长安哪个远,他发现这个问题其实蕴含着一句话,你不在太阳,你也不在长安,你不在天地,亦不完全融于这人间。那么你站在天地和人间之间的哪个位置呢?找到了你的位置,才能回答太阳和长安哪个远。于是孩子把认识天地人间的目光收回到自己身上,是的,认识你自己。人开始了对自我的专注探寻,便开始了孤独,孤独加上秒小,便有了迷茫,迷茫唱出来就成了诗,而当人们有了相同的迷茫,迷茫便成了熔化孤独的火种,寒凉的日子里人们将火种保留下来,便有了《诗经》。由孤独产生的迷芒自然而然地解决了孤独,仿佛由人对天地入间的认识产生的自我认知自然而然地勾勒了对天地人间的认识。有了《诗经》便有了火种,有了火种人们便找到了天地人间里自己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便可回答太阳和长安哪个远。后来即便寒夜漫长,梦里也有长安和太阳。

在夜色里,那时的我们走在这活泼泼的人间,我们有了三次受难: 流浪、爱情、生存。

在夜色里,那时的我们走向这苍茫茫的天地,我们有了三次幸福: 诗歌、王位、太阳。

《诗经》写出来的那些年,我们都还是孩子。

《诗经》里的孩子多么可爱啊,爱情与生存足以让他们从灵魂到肉体地流浪在人间,最终找到自己的位置,而诗歌和王位,足以让他们在寒夜里托出一轮太阳照彻天地,进而渐渐明白人间和天地哪个远,长安和太阳哪个远。

我始终固执地相信,那些诗经背后的云游歌手,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于是便越加难以想象,他们怎样去承受爱情与生存。世间最高贵地便是少年的迷茫与痛苦,他们迷茫得极为注,痛苦得极为透彻。是的,专注与透彻地去拥抱人世间的一切,荒凉留给长夜的自己:辉煌是他不自知的伟岸背影,你听听他们唱什么:

“淇则有岸,湿则有洋”,你说一个深情的少妇如何面对长长的余生和负心的丈夫?“漂有梅,顷筐墅之。求我庶士,其谓之”,你说一个娇羞的少女如何抓住青春的末梢?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你说他是怎样默默看着对岸的伊人走远?

“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你说她曾如何哭天抢地地非他不嫁,又如何肝肠寸断地嫁作人妻?

“肃肃宵征,抱会与调。嘉命不犹!”你说赶什么样的夜路能让人怀疑命运?“茗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你说是什么样的生活让人羡慕草木?那些年的人间一如长安,近得天涯咫尺,远得咫尺天涯。那些少年身上都有伤疤,可是你再看他们还唱什么: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 跤予望之。”他如此纯情地爱这人间,而这种一往无前的爱可以跨越一切距离。

你看他们敢畅畅快快地骂出来“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你看他们平凡得“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却也可以堂堂皇皇地“跻彼公堂称彼咒觥,万寿无疆!”

你看他们还相信爱情,更惊艳的是他们还相信婚姻,这是一群把现实当成理想去爱的人你听他们散亮如太阳般的嗓音: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你再听,“逃之天天,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便是人生天地间,一生一代一双人,如诗歌一般酣畅淋漓,一种纯平自然的状态。这时诗经里的孩子们并没有去彻悟什么,但是天地人间也没有什么事物须他去彻悟的。你问他:你再问他,长安和太阳哪个远,他回答,我不在长安,亦不在太阳,我不在人间,亦不在天地;而长安在我,太阳在我;人间在我,天地在我。在天地之间徘徊流浪,你永远不会找到个目的地让你停下,因为你唯一的目的地便是你自身,而不是其他任何位置。天地与人间不断推你向别处,其实是让你在穷尽了一切可能以后恍然发现一切在我。我即天地,我即人间,我即长安,我即太阳。

爱情与生存曾让我流浪过这整个世界,这一条路,这一路诗意的经行,我把它写成《诗经》留给你,你问我太阳和长安哪个远,我决不会告诉你,因为这一路你必须自己去走,它是你独一无二的生命。

我相信你会像我一样,以后自己一定能告诉自己,太阳和长安哪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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