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古木利影 赵利平的木雕收藏

早在七千多年前，中国的木雕艺术便以鱼的形式，始现于浙江余姚的河姆渡文明中，当时只凭原始的动物骨和硬质的石块来磨刻
制作艰辛。
如今在古董珍玩的拍卖会上，一件木雕工艺品，动辄可达数十万上百万元的成交价，甚至享受国礼殊荣，木料的稀缺和手工艺的濒临绝种，是造成弥足珍贵的原因，而更深层次的感受，则是富足中的怡然贵气。

近一米高的檀香柳　图/老四

一整条用印度小叶紫檀雕刻的如意图腾　图/老四

有朋友跟我讲过一则关于威兹曼跑车的故事：每辆威兹曼跑车都是手工打造的，从车身到内饰，该跑车迄今累计仅生产680余辆，在2007年德国奢侈品排行榜中，威兹曼跑车名列三甲。可见，手工制品在人们心中的魅力，大工业社会背景下的机制品是无法替代的。类似威兹曼跑车的“奢侈”故事，在欧洲比比皆是。

由此我想到了中国的许多手工艺品，特别是木雕工艺，那可是从古至今文人士大夫们追捧的崇高手艺。早在七千多年前，中国的木雕艺术便以“鱼”的形式，始现于浙江余姚的河姆渡文明中。当时只凭原始的动物骨和硬质的石块来磨刻，制作艰辛。如今，木雕技艺已进入了批量复制的时代，木雕价格也进入了市场的上升通道。在古董珍玩的拍卖会上，一件木雕工艺品，动辄可达数十万上百万元的成交价，甚至享受国礼殊荣。木料的稀缺和手工艺的濒临绝种，是造成弥足珍贵的原因，而更深层次的感受，则是富足中的怡然贵气。

通透玲珑是潮州木雕的精华所在，这是潮州木雕精华的代表作品《蟹篓》，由于用料考究，手掌般大小的，价值便已过万元。　图/老四

饭店里的收藏家
潮汕人赵利平便追求这种“富贵”。他的名片属广州酒家集团，但话事权却响彻于广东艺术圈。因受到关山月、廖冰兄等岭南画派巨匠的点拨，使他成为一名狂热的中国书画、古董的收藏家。而木雕是赵利平家中所谓的压箱底的好货色，他对木雕工艺中的佼佼者—潮州木雕别有一番依恋，由于自己是潮汕人，所以也自然对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多了份用心。

赵利平的工作就是和“吃”打交道，甚至与夫人池美兰（跳水世界冠军，伏明霞队友）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吃”。许多人都认为赵利平是个“老饕”，家里不是有个大厨房，就是得有个大餐厅。但第一次去赵利平家里的人都会大吃一惊—一踏进门，仿佛进入博物馆，争相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奇石、瓷器、书画。环顾客厅，黄永玉刚刚赠予他的墨宝“福”，还红亮亮地倚在客厅的壁旁，来不及挂起；桌上随意拾起一张陪关山月去外地写生的照片，都能追忆出一段挚交……他说自己以前也像大多谈生意的广东人一样，爱在外面吃喝玩乐，但随着和艺术家的长期交往，如今，他早已变为一位痴木的收藏家。

常说中国人亲近和谐，木显亲和。在赵利平的家，随处可见出自潮州、福建、江浙等地的木雕，用他自己的话说，可谓“古灵精怪，乱七八糟”。20年的收藏积累，令家中的每一木都自有精妙可言。即兴选起一座缅甸的木娃，赏起以年轮代表肌肉的巧妙，难得于工艺；再拾起一张不起眼的小凳子，却是每吨以数十万元计算的越南黄花梨，难得的是原料。聊到兴起，突然发现鱼缸断电漏水，不稍一会儿流水蔓湿了一大片客厅地面，而赵利平却意在侃木，对此不为所动。

珍视原料，惜爱手工
赵利平将最“贵”、也是在他心目中最难得的一座木雕，摆放在正对家门的位置。那是一整条用印度小叶紫檀雕刻的如意图腾，长度差不多有一个成年男性的肩宽，细中可品戏耍于灵芝、善兽之中的“八仙”，揣摩每位人物灵动的神情，宏观可见五只寓意“五福临门”的蝙蝠，感受其吉祥如意的喜气。赵利平形容这座木雕为“十檀九空”，因为紫檀木材属于资源稀缺性红木，基本上都是空心，极难出材，因此可遇不可求。五六年前，当小叶紫檀还未被囤货暴炒到每吨及至万元的高价时，他眼光独到地只花了2万元人民币，委托福建厂家凭这木材精雕一座图腾，除去寻木的周折，光是制作也等了半年。

也是在那一年，赵利平见一商贩把一个纹理漂亮的海南黄花梨笔筒当成烂木头卖，便花了不到100元将其拿下。现在，海南黄花梨每斤近乎一万元，“但如果有人肯出一万块来买这个笔筒，我都得考虑考虑”。赵利平深知，早在明末清初海南黄花梨木种就已濒临绝迹，从栽种再待100年方可长成拳头那么粗，而他所藏的不少木雕的原料，皆因逐年缺乏而变得奇货可居。因此赵利平宁可守木，也不转手。

赵利平珍视原料，也惜爱手工。在二楼工作间—家中最“黄金”的地方，是邀约好友喝好茶、抽好烟、慢赏木雕手工的绝佳之处。在这里，箱里藏，桌上堆，墙角放，壁上挂，柜上摆着积年累月淘来的各式收藏品，令人举步维艰。其中有一座近一米高的檀香柳，它的每一处都是手雕，“功力好，果断，又很流畅。”细看木上，西方三圣踩在龙背上，抓着龙脚，静中显动，彰显一个佛经的故事。“这是从古董家私店淘来的，当时买得很舒服，后来很多朋友见着了要跟我谈价，我都笑嘻嘻地跟他们说：看看可以，要买就免谈了。”

乐于升值，从不出手
赵利平还藏着几十块上了年纪的潮州木雕窗框，大致都以“之”字形布局构图，利用山水亭阁，将曲折、连续的故事巧妙分割为不同画面，使得人物繁而不乱，情节生动有序。它们都是从潮州老房子上拆下来的装饰，“现在的木工都不乐意雕了，心静不下来。”

赵利平不太会转手卖出藏品，他遇到友人询价，总是笑嘻嘻地跟他们说：看看可以，要买就免谈了。　图/老四

以年轮代表肌肉的缅甸木娃，难得于木材，更难得于工艺，话筒般大小，按照常规市场价格，应该比购进价上升了3倍。　图/老四

通透玲珑是潮州木雕的精华所在，最有名的作品就是潮州的陈舜羌和师傅张鉴轩共同完成的立体通雕《蟹篓》了，自1957年在莫斯科拿到国际大奖后，基本成了潮州木雕的代名词和检验潮州木雕艺人技艺的一面镜子。民间传说是拿一吨木料，雕出150斤重的《蟹篓》。对手艺人来说，最难的部分是木雕完成到95%的时候，要去掉原来特意保留下来的作为支撑的木料，稍不留意，整个作品就完了。几年的心血也就白费了。

赵利平也有个《蟹篓》，只是比标准的小得多，但也玲珑剔透，价值过万。他回忆说，自己的这些木雕收藏都是以前回潮州家乡时，向一位80岁的老人买下的。这位老人从30多岁开始收藏木雕，至今已积满五层楼，常有小贩去被拆的老房子里捡来卖给他，又有人登门来买。但他最遗憾的是，在潮州木雕未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前，不少精细的老木雕都成批销往台湾、新加坡等地，至今已不剩多少细腻之作，赵利平对此唏嘘道：“以前我买不起，现在有点钱，已经买不到极品了。”在客厅和卧室里，几面满是万寿纹和如意纹的木制屏风，被赵利平嵌在广州西关的木趟栊里，这是一道用心和对木的执着。

4年前，他搬家来到现在的复合式居所，近200平方米还带空中花园。 如今，   他开始嫌“空间太小”。物质原料与非物质手工艺之稀，让赵利平不肯轻易转让任何一件木雕，如此日积月累，令家的空间愈显吃紧。近日，他又听说重庆黄桷坪新年（国际）艺术节展出了170件非洲木雕，每件标价都在80万美金以上，就更不肯卖自己的木雕了。

经验告诉他，好东西的价格永远都低不了，“要收藏的话，可以从一般的东西玩起，但最关键是要拥有几件好东西，去积累一种可以鉴定的标准。有了这个标准，再看东西就会有所不同。”即便是广州赫赫有名的收藏家，赵利平对物却并不势利，反有着温和的玩瘾。他还收藏茶叶，藏来只为自己喝，“我有两个紫砂缸，一新一旧，每年都有很多茶叶进来，新的不去动它，那就永远有老茶喝。”

赵利平还藏着几十块从潮州老房子上拆下来的潮州木雕窗框　图/老四

品味不品价，源于赵利平一种“富中求贵”的性情，他很欣赏一种说法：历史上常谈“富贵”，富的人很多，但未必贵。“贵”是一种格调，贵的人肯定会富，富的人却未必贵。“好东西的价格未必高，乍眼一看觉得没什么，但细品它的质地、纹理和艺术感，却越看越有味道。”（张勇、唐菲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