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母亲的母职调查:“我不想成为伟大的母亲”

泓舟经常会在舆论环境里看到“为母则刚”的论调,仿佛外部对女性存在一种假定:一位女性成了妈妈之后,就什么都会,什么问题都能战胜。“其实这会让女性内心有一种耻感,其他人都会,如果我不会,或者做得不太好,是不是我能力不行?”

“很多男性对于生育这件事也有一个幻想,他们会幻想自己是一位英雄般的父亲。”泓舟说,这样的角色定位,让他们倾向于在家庭内部出现重大危机时,才会像英雄一般挺身而出。但在实际的育儿过程,琐碎的日常远远多于幻想中的高光时刻。

责任编辑:李慕琰

2023年8月,哈尔滨机场,一位背着行李的母亲牵着孩子从象征着母爱的海报前走过。(视觉中国 图)

2023年8月,哈尔滨机场,一位背着行李的母亲牵着孩子从象征着母爱的海报前走过。(视觉中国 图)

成为母亲六年后,泓舟仍然对这个角色存有困惑。

她过往的履历光鲜,曾在国字头媒体和外资银行供职。如今别人问起她是不是全职妈妈,她回答“在家工作”“灵活就业”,但内心感到不快,“大家还是会倾向于把全职妈妈等同于一个能力没有那么强的人,她好像只待在家里,没有创造价值”。

她说,“女人即母亲”好像一句潜在的召唤,对于她这个1980年代出生的人来说,生育仿佛顺理成章。但从来没有人详细和她说起,一位女性成为母亲之后,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过去两年,她访谈了二十多位母亲,想探究母职对女性事业和生活的影响。访谈对象大多生活在城市,属于中产白领,不必为贫困发愁。她原本以为,这个群体会比较清醒,想透了生育的本质和它可能带来的一切,结果却并非如此:“你会发现即便你有着不错的收入,即便受过相对良好的教育,但你在做妈妈这件事情上,可能没有比公司里打扫卫生的阿姨遇到的困难更少。”

“在我们人生中有很多的重要时刻,会做很多准备,比如中考、高考、重要工作的面试,提前了解非常多的信息,准备很多资料,不停地打听。但是对于生育这件事,在生育之前的认知并没有比男性多多少,虽然我们是怀孕的那个人。”泓舟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女性通常很难从长辈那里得知关于生育的一切。“长辈会轻描淡写地带过,传统女性倾向于牺牲、忘我,有什么苦忍一忍算了,千百年来大家都是这样的,会把生育当中遇到的困难、问题都视为理所当然和习以为常,也会把母性看作是女性身体里的一部分。”

成为母亲,两难几乎是一种常态。“为了照顾孩子而不得不调整甚或放弃自己的职业理想,在妻子、母亲的身份之外,需要费尽心力才能保有作为独立个体的价值,会为了成为一个好妈妈而反复陷入迷思——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别人会怎么看待我?”

泓舟说,一位女性就像管理着一间公司一样管理着家庭。访谈期间,正值疫情,她记得,一位妈妈当时“阳”了,被安置在方舱,仍然担心团购的水饺放在家门口没人收,可能会化掉。隔离期间,还要远程辅导孩子做功课。

妻子的英文是wife,泓舟解读,如今这四个字母代表了对母职的新期待——working,妈妈是一个工作的女性;independent,她很大一部分还很独立;feed,喂养,负责一切和食物有关的事情;educate,希望她提供教育,可以给孩子辅导功课,提供情绪上的帮助。“对于女性的要求是非常全方位的。”她说。

据《第四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主要数据情况》,2010至2020年间,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超过了男性。但在家庭领域,家庭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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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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