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子诗:凉山是一张巨大的网

“我跑了那么多圈,才开始找到自己,才发现用母语创作这件事情,还挺适合自己,而且觉得可以一直做到老做到死”

发自:西昌

责任编辑:杨静茹

莫西子诗在米地书屋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孟依依

莫西子诗在米地书屋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孟依依

山谷回音,荒原留声

对于非一二线城市来说,2019年底伊始的新冠疫情某种意义上或许算是一条缝隙。期间人口回流带动的劳动力、财富、文化流动,使回乡的人对旧生活产生一种期待,他们试图让小城容纳一些日常以外的事物。

莫西子诗就是在那时候回到西昌的。在机场落地,沿着狭长地形由北向南驶向市中心,和中国的大多数县城一样——即使这里是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州府——会路过城郊一大片汽车商铺、仍在翻修的老城区、几块高大楼盘,然后到达邛海边的火把广场,一个城市地标。2006年他离开这里去上海的时候,火把广场正要竣工,56根将近十米的巨柱火炬渐次立起来,意寓民族团结。

扇形广场边缘有一条弧线街区,入口第一间是300平米的排练厅,疫情期间空置着。莫西子诗回来后听说可以使用,想做点什么。

他稍微有点头绪的是开一家书店。他喜欢书店,让人平静,在去过北京的单向街空间、南京的先锋书店、成都的新山书屋之后,他发现包含书店的多功能空间也很好玩。开书店的本意是把更多文化带入偏远的凉山,因此莫西子诗起初想开在白庙村,距离西昌市中心十余公里的小村子,他的出生地。但白庙村实在鲜有人至,而他又不想开死掉,于是决定先在排练厅落脚。还没开始装修,摩瑟伊萝来找他。

伊萝就读于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全球在地化发展专业,是莫西子诗的大家族亲戚,因为疫情回国后在家上网课。那段时间,她和朋友都觉得家乡缺乏文化活动,有些无聊。她们想办点活动,于是来找莫西子诗。

几个人碰头,合计,决定从自己感兴趣的事入手。以火把广场这间空置排练厅为主要据点的一场场活动很快就拉开了序幕。2020年4月25日,第一场活动落地,“婚姻与性别”主题文化沙龙,讨论了凉山社会中高额彩礼现象以及不同性别在婚姻中的角色等话题,接着是“赶场拉咯”复古集市、“坝坝电影”观影会、“盛装Party”分享会、电影马拉松。

两个星期左右他们就能想出一个新点子,然后策划、实施,从4月持续到8月。这些小型的自发的活动没有借助任何公开渠道宣传,仅在朋友之间流传。

“那个时候乐此不疲,每天都很开心,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故乡做一些事情了。”莫西子诗很高兴,回到故乡是他多年的“终极梦想”,“我们自己觉得很有意义的,各种各样的年轻人来参与。虽然人不多,但是终于可以在这里发声了,而不是像过去一样一回来就吃吃喝喝。”

人最多的是一场观影会,五六十个人一起来看导演万玛才旦的《撞死了一只羊》。伊萝的妈妈是退休医生,就拿来医院旧的白床单给他们做幕布。排练厅由于顶上加装了泡沫墙而显得低矮、压抑,但“心血来潮的时候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在旧排练厅的观影活动 图/受访者提供

在旧排练厅的观影活动 图/受访者提供

莫西子诗还想过,等这个空间运转良好了,再开一间到白庙村去。

2020年是全国脱贫攻坚战的最后一年,在此之前的五年,西昌市财政每年投入1亿元以上,推行“修路不停、建房不止、产业发展”。凉山很多地方开始拆迁,旧房改造,夯土房推翻,大量旧物件混在废墟里。莫西和朋友们到布拖、昭觉、美姑这些周边县去玩时,就会顺便捡一些回来。

莫西子诗用这些捡回来的旧物件做过一次展览。“老旧的羊皮鼓,枯槁的簸箕,漆色暗淡的锅,浑身褶皱的锅,生锈的铁管,虫蛀腐蚀的木梁,竹席,铃铛,木水桶,以及再也不会拿来夯土的木锤。然后用木头搭建起简易的木架,再用细线把这些物件悬挂在上面。”敲击旧物,发出声响,以此唤起在加速发展之时对本源和来处的记忆。莫西子诗把它叫作“荒原留声器物展”。

关于这次展览,包括他们的其他所有活动,留存下来的资料非常少,偶尔能从莫西子诗这两年的采访或者早已不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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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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