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萍:无愧在这个时代生活过 | 2024超级新年派对

诞生于1984年的初春,南方周末在2024年迎来创刊40周年。值此之际,南方周末启动全新的新年庆典活动——超级新年派对,集合各领域杰出人物代表,通过演讲分享、文艺表演、新年对谈等形式,共同开启思想盛宴。

活动中,知名主持人、演员倪萍分享了她关于时光的故事。

本文将分享内容辑录如下,有部分删节,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顽强地站起来,就有可能成功

1984年,我出演了《中国姑娘》。当时中国女排在郴州训练,我和女排姑娘们在一个院里生活了45天。这段生活对我而言,是一段生命智慧的启迪。

有一天晚上十点多了,训练厅还灯火辉煌,我很好奇,就去看了一下。那个时候他们也没吃晚饭。那天是袁伟民指导要求主攻手扣歪一个,出界一个球,就倒罚一个。练到朱玲的时候,已经罚到五十多个了,然后朱玲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太累了。

从下午两点开始练,旁边站着周晓兰、郎平和张蓉芳她们,都找袁指导,说我们替她扣几个吧!她实在没劲了。袁指导就这么抱着肩膀,也没有表情,也不说话。朱玲哭了一会儿,然后从地板上拿起来球,开始没什么劲地扣,又倒又扣又倒,然后突然一下她就狠了,开始疯了一样地扣球,打一个准一个,打一个准一个。

终于,50个球全部完成,朱玲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大滴的泪珠往下滚。这个时候袁指导依然没有表情,但是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我终身受益。他说,“世界冠军是什么?就是所有人都累趴下了,你也累趴下了,但是你顽强地站起来了。这就是世界冠军。”

袁指导的这段话被我写进了日记,在我漫长的工作生活中,我都是用这一句话来勉励我:“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你能够顽强地在最后一口气站起来,你就有可能成功。”

在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中国女排成为冠军的时候,我嗓子都喊哑了,在家里哭得厉害。所有人都不明白我哭什么,但我知道她们是每一天,每一个人都这么残酷地训练。后来我跟郎平她们这么多年都是朋友。

从演员到主持人,再到写作

导演找我演戏,没有一个找我演城市妇女,全是农村的,或者苦的不能再苦的人。我要感谢我爹妈给我生了一副苦难的脸、平民的脸、普通人的脸。而且我的周围全生活着普通人,所以我挺了解她们的心路历程的,所以在跟她们接触起来,我就很自然,演起来也是比较顺手。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当主持人,我也没上过广播学院。(有一次我在)青岛录春晚,中央台的一个导演通过屏幕,一眼看上我了,他说这姑娘特别上镜,而且特别会说话。然后就问我愿不愿意到中央台来。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你愿不愿意飞到天空上去。我说当然愿意。然后我就成为中央台的主持人了。

我的主持风格被称为“悲喜交加式”,因为讲几句话就能把别人说哭了。但是在内心深处,我不认为容易被感动是缺点。我是一个特别容易被感动的人,那年春节晚会《狗娃闹春》,一个小女孩特别漂亮,她节目演完,我上来就抱起她,我说妞妞,你像小肉墩子一样,抱都抱不动,但是你打得太精彩了。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流着温暖的眼泪。我觉得一个农村的孩子到中央台春晚上表演得这么精彩,一点都不紧张,这太棒了。

我已经出了五本书,成为作家是我童年一个梦想。所谓作家,写书写字的人,是一个特别了不起的职业。如果让我下一辈子选择,我会选择去写书,去当作家。但是现在因为读的书太少了,文化也少,我不能算作家。我很羡慕像梁晓声这样的作家,他的语言很质朴、很落地,而且人物性格写得,让你觉得你认识这个人,你生活中有这样的人。但同时他又很深刻,我演过他的一个戏,《雪城》里我演姚玉慧。我当时真的不怎么会表演,可我这个戏竟然获得了那年金鹰奖的最佳女配角奖。这要感谢梁晓声老师。他这个人物写得就太好了,好到了这个人的性格,你就不用演,它就立在你面前。

我在阅读南方周末的时候,也经常被打动。在都是电视、手机化的现代,南周的文字还依然这么充满着魅力,充满着吸引力,这就是因为文字写得漂亮,敢于直面生活的真实。

遭遇衰老,接受衰老

说到四十不惑,我到现在还惑着呢。我首先不能面对自己的衰老——按理说我应该是一个能够接受衰老的人,因为我们家里,我姥姥是99岁走的,走前一直跟我生活;我妈今年也93了。我应该觉得我能够接受衰老,但其实不行,从好几年前我就开始焦虑,真正意义上你能感觉到你衰老了,身体的衰老,你会很恐惧。我想快步地跑过去,我怎么发现我快不了呢。有一次去健身房,那个办卡人说,“倪萍老师,对不起,我们规定60岁以后就不给办了。”我那年61岁,后来我就软磨硬泡(才办好卡)。

我回去以后很伤感,我就觉得真的是老了,社会好像对你来说都有界限了。然后我把《金刚经》翻出来了,我翻到“不惊,不怖,不畏”的时候,我依然解不了这个惑,依然安抚不了自己。

而在最近几年,真正能化解我对衰老的恐惧的,是身边的人、家里的人。我们家原来有一个阿姨小刘,后来我妈妈因为去年阳了之后,眼睛就看不见了,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小刘又做饭又打扫卫生,根本就做不了。我又请了一个阿姨,叫小徐。大前天,我妈吃了一半饭,突然一咳嗽,一堆全吐到小徐身上了,她自己身上也弄脏了。我就赶紧上去拍着我妈的后背捋,一边捋我一边说,我说妈,你以后吃饭得慢点。然后小徐就打断了我的话,小徐说, “没事姥姥,没事,不怕,我昨天还吐了呢,天冷,人的嗓子就细了,肯定就要吐,没事,我昨天还吐了呢。”我听了这话,心里叫一个温暖,以这样的方式安慰一个看不见的老人,我都做不到。

我是个“好奇老太太”。去年我妈阳了之后,我学了半年针灸,不是那种专业的,但有老师。然后我妈阳了,大小便失禁,我老师那时候不在北京,我就开着视频,他教我扎百会穴等穴位,我就跟着扎。一天扎一次到两次,我扎三次到四次。很神奇,就三四天,我妈的失禁就止住了。

我想我所有的好奇,就是始终跟着这个时代在走,尽管有的时候跟不上年轻人,但我依然跟着年轻人去健身,跟着年轻人去跑步。你要无愧你在这个时代生活过。

我也经常会在网络上阅读各种故事。这两天我看杨苡的那个小说,叫《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没事我就给我妈讲这些故事。你看我妈都九十多了,她依然对这些都有兴趣。

其实人活着,精神大于物质,我觉得这样过还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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