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对话：中国消费与经济增长|2024中国消费发展论坛

2024年4月14日，第四届中国国际消费品博览会举办期间，由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和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联合主办、南方周末报社承办的2024中国消费发展论坛在海南海口召开。本届论坛以“把握消费脉搏，洞察发展机遇”为主题，邀请政界、学界、商界的多方代表共同研讨中国消费新趋势，探寻高质量发展的潜在机遇。

在大会上，圆桌对话以“中国消费与经济增长”为话题，由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副院长、RCEP研究所所长匡贤明担任主持人，参与对谈的嘉宾包括：张建平（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刘兴华（同济大学特聘教授中国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苏俊（龙腾集团首席增长官兼中国区总裁）、江玉兰（雪天盐业品牌运营官）。

本文将演讲内容辑录如下，有部分删节。

匡贤明-主持：中改院长期研究消费，不仅是研究消费本身，还更多关注中国消费在中国经济增长中的作用。刚才刘老师在主题讲话中非常强调科技对消费的促进作用，但您没有展开，请问在中国转型进程中间，科技发展的趋势会带来哪些新的消费？在您看来，在未来的经济增长过程中，这些消费会发生、带来哪些新的重要促进作用？

刘兴华：在世界经济发展史上，每一项重要的技术创新都会催生新产品和新服务，引发消费革命。当今时代，人们对数字智能化、绿色低碳化、更加人性化的消费需求不断增加。企业提供的产品和服务要更加安全、便捷、健康、舒适、新奇，同时还要有利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满足这样的消费需求和经济社会发展需求，企业不仅要有新的科技创新成果和产品，而且要实现相应的商业模式创新和管理模式创新。因此，作为中国企业来说，要摆脱路径依赖，从模仿式创新走向集成式创新，以高质量供给创造和引领新的需求。

匡贤明-主持：接下来想请教张老师，2023年消费对经济增长有82.5%的贡献，在您看来，这是短期的特殊情况，还是中国中长期的基本趋势？下一步释放消费潜力、拉动经济增长，在您看来，未来消费的增长潜力、拉动经济增长的空间到底有多大？

张建平：这个问题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2006年，当时我在国家发改委的研究机构做了一个重大课题，题目是《提高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和作用的研究》。大家回想一下2006年之后，固定资产投资是大干快上，当时的投资率比消费率还要高，（这个现象）引发了在中国到底应该是投资率高合理还是应该消费率高合理（的讨论）。当时我们已经看到了发达国家的消费率都在百分之七八十，而中国当时的消费率掉到大概低于50%，所以那次的研究课题对这个问题进行了研究，但我们的学术委员会要求说“还没有研究透，还需要继续研究”。在第二年，我们跟着又做了消费和经济增长关系的研究，最后得出的一个系统性结论，三句话：必须提高社会保障的覆盖面和保障力度，让居民敢于消费；着力提升居民的可支配收入，让居民有能力去消费；保护消费者权益，打造公平透明的消费市场环境，让消费者愿意消费。

今天我们回过头来看已经这么多年了，这是个系统性的工程，这个任务是非常艰巨的，所以我们仍然要继续努力。

关于趋势。82%的贡献度是创了历史纪录，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在疫情之前的这10年当中，中国的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度基本上是在百分之五六十，高的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多，它是在这个区间当中波动的。而资本最终形成的贡献度，这驾马车的贡献度已经逐渐远远低于最终消费的贡献度。这充分说明中国现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作为大国经济，以内需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长效机制已经建立起来，而且中国形成了全球第二大的单一消费市场。

这个消费市场规模有多大？2020年，在疫情期间（中国的）商品零售市场曾经短暂地超过美国，达到第一位。2020年美国的消费下滑得特别厉害，但后来恢复了，（所以）我们现在又居于亚军。但我告诉大家，我们零售市场的消费规模跟美国的消费市场规模相比只差那么几千亿美金，在未来的这几年当中，我觉得零售市场超过美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有14亿人的消费者。

但我提醒大家，服务消费市场和美国的差距仍然比较大，美国的服务消费是大头、商品消费是小头，我们现在正好是反着的，我们现在是个发展中国家，我们的商品消费占七成，服务消费现在只占三成。但从未来发展方向上来讲，中国现在在信息服务、文旅服务、医疗大健康、体育、养老这些服务业的需求上升得非常强劲，所以我们的服务需求市场规模也非常大，其增速现在也要高于商品销售市场。

从这个角度来讲，未来商品消费市场要继续优化结构，提高档次，消费升级。服务消费的威力爆发出来以后，消费在中国经济增长中扮演最重要的火车头作用，这是毫无疑问的。

匡贤明-主持：张老师的分享条理非常清楚，有三点：1.张老师明确说了消费要形成拉动经济增长的动力，这是系统性的改革，要让老百姓敢消费、能消费、愿消费，这三个消费从2006年延长到现在是需要一个系统性改革；2.未来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会保持在50%、60%或者稍高的程度，但肯定是第一个拉动力，内需形成机制是形成的；3.张老师特别讲到中美消费，美国是服大商小，我们是服小商大，我国在这方面的提升空间是非常大的。

张建平：再补一句，另外有一个指标：我们的最终消费占GDP的比重，若大家看这个指标，我们在全球主要经济体，无论跟发达国家比还是跟发展中国家比，中国都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匡贤明-主持：请问苏总，您认为这些年居民的出行服务、出行需求发生哪些新变化？希望您能用企业自身的感受谈谈，您如何看待中国服务出行市场的趋势和前景？

苏俊：龙腾是品质生活的服务平台，我们最初是个非常细分的行业领域，是在出行的领域，大家知道出行是消费经济或者是疫情时代后经济增长恢复的重要先导性指标，因为消费需要由人员流动产生。从2023年7月的数据来看，国内的出行数据恢复已经到了2019年的110%多，当然境外的出行还在缓慢有序的恢复中。

疫情后居民整个的消费偏好都发生了变化，我们特别注意到品牌不等于品质，居民对于产品服务价值的要求在提高，出行领域基本也是一致的。

具体来看，一是消费品类偏好分化，消费平替与消费升级同时存在，兴趣情感驱动的体验型消费受到欢迎，日用消费类倾向高品质平替的去品牌化。二是消费选择个性化，这也带来了新锐品牌在传统寡头领域的机会，包括能体现价值观的绿色消费、去中心化且更人性智能的自助消费（比如自由行）等等。

龙腾看好中国服务消费增速将跑赢GDP大盘，因为服务消费是性价比非常高的具备情绪价值的消费。

企业把握未来中国消费的机遇，我认为有两点：第一，随着市场经济、用户群体的需求转变，我们需要去做好用户洞察，不能按照上一个消费时代的理解去做这个时代的产品；第二，借助了中国这么多年的高速互联网发展趋势，龙腾搭建了可实现精准营销的平台化技术。我们做了高效的供给侧整合，基于用户洞察做了需求匹配，通过数字化、平台技术赋能于各个企业或者某些供应链，能够更精准去对接用户需求，这无疑也是一种更好促进供需匹配进而带动实际消费增长的方式。

在后疫情的这几年，龙腾出行已经完成了从出行服务供应商到平台科技供应商的转变，我们从原来的贵宾出行已经涵盖到了现在的文博、文旅、文娱、健康等，也是在紧跟国家战略，发展和培育绿色消费、健康生活等新消费场景。随着客群的细分，我们认为从物质型消费向服务型消费转变，是中国经济在人口结构转变的过程中一个最重要的风口。

匡贤明-主持：我们今天请到了雪天盐业的江总，我想请您给大家普及一下关于盐的一些知识。

江玉兰：盐是百味之母，跟人们日常的生活是密不可分的，同时还是化工之母，所以雪天盐业除了生产小包盐满足人民日常生活的需求之外，还有很多产业链的延伸，做了非常多化工行业的赋能。

在2017年的盐改之前，盐是专营的，是没有品牌建设意识的。雪天盐业作为国资国企，在2014年之前就先声夺人开始做品牌建设，到2017年盐改之后，2018年雪天成功上市，被誉为“中国盐改第一股”。作为盐行业的领军品牌，我们认为中国的食盐要走高端化战略来满足消费者不同的需求。80后、90后，00后，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丰富的时代，对盐的消费有了更高的需求，盐的使用场景有着不同的变化。我们洞察市场，开发了生态盐、天然锶盐、天然钙盐、低钠盐、活水盐等等多元化的盐品种。也做了很多盐的泛产品，包括盐的日化，像食盐牙膏、食盐沐浴露等。消费者的终端需求决定了供给侧方的结构需求需要不断去变化。2020年，雪天建立了井矿食盐的零添加独立生产线。同时，我们的岩盐矿段是6500万年前的，跟恐龙同期。矿盐的生产过程，要做到不结晶，零添加，其工艺技术是非常复杂的，雪天有400多项专利技术来守护消费者餐桌上的味道和健康。

匡贤明-主持：现在中国消费确实会面临一系列的矛盾和问题需要我们去破解。前不久刚出台了关于资本市场稳定发展的新“国九条”，其中提到要更加有效地保护投资者，尤其是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前提是突出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取向，落脚点是要满足人民群众的财富管理需求。服务消费占收入的函数、销售函数里面财产性收入的比重越来越高，尤其对中等收入群体来说，股市、房市是他们比较主要的财产性收入来源。我想请刘老师给我们讲一讲3019点的情况下通过资本市场怎么增加我们财产性的收入？

刘兴华：去年我国人均GDP达到1.27万美元，全国居民恩格尔系数降到29.8%，其中农村居民恩格尔系数为32.4%，城镇为29.5%。全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66%，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也接近50%。国际经验表明，一个经济体，在城镇化率超过50%且继续提升、恩格尔系数进一步降低的背景下，无论是实物消费还是服务消费，总体上会出现升级现象，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作用明显增强。与此同时，中等收入群体中也会有相应的一部分剩余资金用来投资，比如在资本市场投资。这是宏观层面的国际经验。但是，具体到居民个人来说，到底有多少钱来增加消费、消费升级，有多少钱放到资本市场上去投资，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如果社会保障水平比较高，人们就敢拿出更多的钱来消费；如果企业生产的产品价廉物美，如果企业提供的服务质量到位，人们就愿意消费；如果产品质量有保证，市场上很少坑蒙拐骗行为和假冒伪劣产品，人们就敢消费。居民在资本市场投资也是这样。如果股票市场是一个有效市场，人们就愿意投资、也敢投资，否则即使有些余钱也不敢投。因此，现在要重点解决资本市场长期积累的深层次矛盾，建设安全、规范、透明、开放、有活力、有韧性的资本市场，营造公开公正公平的市场环境，这样才能让居民享受国家经济发展的红利，同时也促进企业成长进步，形成投资、生产、消费的正反馈循环。

回过头来再谈消费。消费不仅是消费者创造出来的，也是企业引导和激发出来的，而且还是政府鼓励和保护出来的。只有企业提供更加符合消费者需求的产品和服务，只有政府大力建设公平安全的消费环境和市场秩序，只有居民对未来的收入有稳定和良好的预期，全社会才能产生和增加更多的消费。因此要通过深层次改革和高水平开放，不断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增加社会就业和居民收入；同时要完善供给结构，提升供给水平，有效满足全社会多层次、多样化消费需求，充分释放中国城镇化2.0时代的社会消费潜力，激发国家经济发展新活力。

匡贤明-主持：我们的消费过去几年服务贸易尤其是服务进口的增长是比较快的，所以过去我们经常说的是中国人存在一些服务外流的现象，近些年我们通过进口满足了一些国内消费的需求，张建平老师您能否给我们再预测一下，随着中国居民消费结构的升级，我们的服务贸易尤其服务进口上面会呈现什么样的趋势或者什么样的特点？

张建平：中国现在作为全球最大的贸易国，货物贸易是我们的优势，规模最大，每年贸易盈余也比较大。但是在服务贸易领域，我们现在货物贸易的规模如果按美元来计价，已经是6万多亿美金，折合人民币已经超过42万亿人民币，但是咱们服务贸易的规模现在按美元计价是低于1万亿美元，服务贸易一直是逆差的状态。

贸易逆差里面贡献度比较高的，第一是旅游。今天我们在海南国际旅游岛，希望海南的国际旅游行业的发展能够为中国缩小服务贸易逆差作贡献，因为中国在疫情之前一年出境游的人次高达1.5万亿，而且中国人是在海外消费水平最高的群体，我们在海外的旅游+消费给别的国家作了很大的贡献。中国的消费潜力特别巨大，但是需要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来平衡。

除了旅游以外，还有教育，现在我们出国留学的人多，但是引进来的外国留学生不足，所以教育领域也是我们一个贸易逆差的部门。还有交通运输物流、国际金融、国际保险，这些也都是我们现在比较短板的地方。国家现在已经在海南开始试行中国第一张服务贸易负面清单的管理，还有我们在自贸试验区当中也在鼓励服务贸易扩大开放，北京、上海和其他一些城市现在已经被国家列为服务贸易扩大开放试点城市，最终需要通过开放竞争，让外资企业和内资企业同台竞技，力争把中国服务贸易的规模做大，竞争力做强，未来我们期待看到中国的服务贸易能够实现贸易盈余，给我们挣大钱。

匡贤明-主持：请两位企业家各用两句话说一说，现在面对整个消费结构升级的趋势，你们所在的企业下一步的打算或者规划，或者方向是什么。

江玉兰：雪天盐之前的Slogan是“为中国菜提味”，现在新增了Slogan“雪天美味世界”。据海关数据显示，2019-2023年，我国制盐行业出口额呈现波动上升的趋势，2022年，我国制盐行业出口额为1.26亿美元，同比增长15%。产品结构升级调整与消费结构升级是双向赋能的关系。欧美发达国家高端盐市场份额达8%-10%，中国高端盐消费还在起步阶段，所以我们认为“雪天美味世界”大有可为。

绿色发展是企业责任，作为国内高端盐领导品牌，雪天盐业会坚持把发展新质生产力内化为企业自觉行为，优化资源甄选、技术迭代创新、产品结构优化等，厚植品牌绿色底色，打造核心竞争力，满足消费多元需求，促进企业高质量大发展。

苏俊：未来龙腾出行将完成品质生活平台的转型，拥抱全球大市场。

龙腾的品质生活平台，一是引入更多稀缺、且符合用户需求的体验消费产品，面向不同消费理念人群实现多元化供给，例如龙腾与魔灯院合作探索艺术产业升级、精神生活进阶；二是在核心消费场景上创新，通过科技驱动服务分层和流量价值最大化，这大大激发了供给侧的资源价值潜力、满足差异化的服务体验需求：2023年8月正式上线的首都机场常旅客会员项目是航旅服务新模式的探索，龙腾线下打造了L岛一站式旅客值机服务，在特色的互动分区和功能分区应用传感互动屏、数据脱敏加密传输等技术，与OTA、航空公司、新能源车企、高端酒饮等企业携手，为不同的联名品牌实现服务体验差异化、以及流量聚合分流转化。

面向全球市场，我们提供的是全球的服务网络、解决方案和技术落地，不仅服务于中国游客到境外，我们也肩负着传播中国形象、展现中国实力、吸引境外友人来访中国的使命。当前我们在境外服务了1000多万的用户，未来仍有较广阔的市场空间，特别是中东、南美、东南亚等区域。当前中国消费与中国经济都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其中生活方式理念驱动的服务型消费转型，在国内已经有小红书、抖音这样能够精准洞察用户和营销传播的平台；龙腾希望在全球大市场的征途中汲取发展经验，从而释放服务贸易更大潜能。

匡贤明-主持：谢谢二位的分享。我们这个单元的讨论既有宏观层面的讨论，也有微观层面的交流，我觉得大家可能会形成几个基本的判断和共识：

第一，中国经济仍然有一个相当大的增长空间，这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资源。

第二，中国服务消费仍然有相当大的增长空间，这在很大程度上也会成为中国创新的动力资源。

第三，无论国内企业还是国际企业都会从中国消费的新增空间，尤其是服务型消费新增空间中获得一个比较大的发展空间，所以我想这是中国市场的动力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