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白活的人，值得研究的鬼”：告别魏明伦

魏明伦（1941-2024）。视觉中国

“黄泉无限川江恋，来生再作蜀川客！”魏明伦在川剧剧本《夕照祁山》里写下的唱词，如今听来像是他的告别。

2024年5月28日早晨，魏明伦因病于成都去世，享年83岁。灵堂摆放的遗像两旁，写着他多年前为自己总结的墓志铭，“没有白活的人，值得研究的鬼”。 他曾说：“敝姓魏，这个字不能简化，一半委，一半鬼。姓氏注定委身于鬼，写起戏来便有些鬼聪明、鬼点子、鬼狐禅，总爱离经叛道，闯关探险。于是招来褒贬不明的绰号——戏鬼！” 

5月11日，成都市川剧研究院演员王玉梅同魏明伦打了一通电话，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系。“听起来都是声如洪钟的，感觉他已经恢复了，马上要出院了。”在王玉梅对南方周末记者的描述中，魏明伦离去得突然。他们在电话中讨论川剧《铁木高娃》（原名《白莲箫声》）该如何搬演，魏明伦嘱咐王玉梅，舞台一定要用传统的二道幕，尽量今年推出来，不能再拖，最后祝她成功。这部戏多年前写就，但从未上舞台演过。

之前，王玉梅向魏明伦申请，给最后女主角的戏增加一段核心唱段。魏明伦住院时，想起了这句话，主动提出想改剧本，王玉梅打印了剧本送去，但家属考虑他当时的状态，怕影响病情，便没有将剧本给他。

缠绵病榻之时，魏明伦还惦记着未完成的新作《麻将》，那是他为重庆市川剧院的演员打造的，2023年起笔，计划作为封笔之作。“这个太可惜，因为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出戏了，几十年了。”王玉梅慨叹。

在魏明伦近70年的文字生涯里，他为川剧留下九部经典剧作，在杂文、散文、辞赋、楹联、影视等领域纵横驰骋。艺术家谢春彦谓其“颇如他剧本中的‘易大胆’，文胆忒大”，“既有敏锐的觉察力，也敢于放言，大胆为文，若枪若戟，很有些袍哥汉子的气息”。

魏明伦一辈子只受过三年小学教育，舞台、书籍、社会更像是他的学校。7岁学戏，9岁登场，“九龄童”“明伦君”当过一段时间头牌演员，在川南小有名气。台上扮演生净末丑，台下自修诗词歌赋，从《诗经》《楚辞》到现代西方文学，再到通俗小说，书读得驳杂。1958年，他曾写文章为诗人流沙河鸣不平，因当时他未满十八岁，不戴右派帽子，只记右派言论，下放农村劳动三年。

过早走出校门，使得魏明伦缺少了一些正式教育，但也少了许多条条框框，他的知识结构与思维方式因而不同旁人。从他早年一句充满反叛精神的话里，可以窥见：“不迷信一切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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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伦编剧的川剧《中国公主杜兰朵》剧照。资料图

戏曲艺术在1980年代初的“文艺复苏”中获得了一次机遇，魏明伦也受益于此。改革开放后的二十余年里，他创作了九台大戏。偏居于四川自贡，较少受到一次次论争的冲击与一波波文学思潮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