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寻找母亲精神分裂症和“慰安妇”经历的真相
“我试图了解母亲的生命经历并逐渐写下来。这也是我摆脱家庭耻辱桎梏的第一步。我逐渐明白,耻辱本身就是一种被用来迫使被压迫者闭嘴的政治工具。”
“2022年,韩国最高法院裁定政府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虐待在美国营地附近工作的女性(当时我母亲在那里工作)。慢慢地,韩国读者似乎在理解韩国政府对这些女性犯下的严重罪行。这些女性是韩国历史的象征,我们需要对她们表示敬意”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责任编辑:周建平
“将禁忌搬上舞台”的过程并不轻松。从格蕾丝·赵听到“母亲曾是妓女”这一消息,到《她是幸存者》的出版,历经了近30年。
告诉她这一消息时,嫂子轻描淡写地带过,如同宣布当年母亲的精神病一样。“9点45!”在家中,母亲从闲聊中突然挺直身子,右手坚定地指着时钟,用洪亮的声音宣布:“45年9月!”9和45,这两个数字,她每隔12个小时就念叨一遍。然后,她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坐下。嫂子天然地把母亲的精神病归因于她从前的职业经历——1945年9月,美国占领朝鲜半岛南部,也是母亲成为“慰安妇”的序章。
23岁那年,格蕾丝开始试图“将母亲的生命经历作为她所遭受的精神痛苦的背景进行了解”。“这个社会的什么东西刺激了她(母亲),但这个‘什么东西’不能被简化为任何单一的因素。”她不想做直觉的俘虏,把母亲的两段人生理所当然地划上等号。“她想弄清楚,这个聪明、勤劳,靠着采摘黑莓和蘑菇在一个并不欢迎移民的小镇立足的母亲,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将这些线头松开,看清每根线的走向,看清导致她(母亲)发疯的,其实就是这个绳结本身。”
1963年,美国占领朝鲜半岛南部近20年,美军基地的酒吧和夜总会早已遍地开花。母亲也是为美国大兵服务的“洋公主”中的一员,她“梳着蜂窝头、画着烟熏妆,披一条露肩人造毛披”,笑容灿烂,露出酒窝。
这一标志的“洋公主”形象后来成了格蕾丝博士论文的研究重点,她们被更广泛称作“美国佬的妓女”。由于“洋公主”破坏了韩国和美国为自身及对方构建的叙事,无论是在移民还是美国韩裔相关的社会学论述当中,她们都被一次又一次地抹去了,哪怕“洋公主”往往是这些韩裔的家人移民美国的开始。
随着研究的深入,格蕾丝逐渐意识到“困扰人们的并非创伤本身,而是人们对创伤所秉持的沉默”;这种“沉默”慢慢变成“禁忌”,统治了整个家族,禁忌给养了幽灵,留存于下一代的潜意识当中。而驱除幽灵的最佳方式,就是“将禁忌搬上舞台”。格蕾丝的博士论文出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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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