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布衣的时间相对论

万物自有其美，不以时间为转移。

一件南宋紫褐色罗印金彩绘花边单衣在地下“沉睡”了800年，重现于世时，破碎的面料使得它已不复当年的荣光。而之所以能够成为杭州中国丝绸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自有不一般之处。

这件单衣的装饰区域非常“克制”，仅在领子和襟子上有一条长长的花边。这些花样不是织出来的，也不是绣出来的，而是印出来的——这种在丝绸上印出花样的装饰技法其实在三皇五帝的年代就已经出现，宋人又凭借自己的智慧令其焕发生机。

花纹，自古便是美与艺术的象征，东方情愫与审美取向全都凝聚在图案里。这件衣服的花卉纹样尤为写实生动，“折枝花”仿佛人们到园子里折一支花，移植到丝绸面料上，依旧活色生香。透过这件衣服，甚至能隐约看到它主人风姿绰约，温柔大方的昔日风采。

JNBY24SS采风者系列。（江南布衣/图）

时尚是“昙花一现”的，但当时装中拥有了穿透时间的东西，它所蕴藏的美也会永存于生活之中。

悦己之美：本心相见的探索之路

1994年，一家街边店落户在了杭州，以它当时的发展雏形来看，类似于现在大众所理解的精品买手店。它的店主正是江南布衣的创始人李琳，这家店也是江南布衣的真正起点。上世纪90年代，“上身蝙蝠袖，下身健美裤”，就是当时流行的“街拍”。“虽然造型很夸张，但因为大家穿得都一样，即使夸张也没有个性。我就想做一点不一样的、自己想要穿的东西。做这个品牌最开始的出发点很简单。后来做童装也是因为我们自己有孩子了，看着孩子的样子就想做一点东西，是充满爱的童装。”李琳微笑着说。

1997年，江南布衣的第一位设计师毛毛在延安路门店。（江南布衣/图）

在那个年代，服装还常与限量手作绑定。“当时大家都穿妈妈牌的衣服”，李琳回想起和妈妈买布制衣当“裁缝”的经历，以及常用父亲的男装“混搭”，镜子前那个“酷酷”的自己映射出的就是最早的设计与美学启蒙。

做自己喜欢的衣服，“自己成为自己的用户”，这种“悦己”的态度与都市女性的自我觉醒暗合，也让江南布衣的种子用户迅速积累。

1999年，江南布衣正式注册了自己的第一个品牌JNBY。取名如此，但这个在杭州成长起来的品牌，却与当时主流的杭派女装有明显的区别：偏好天然材质，带着知识分子的气质，简洁而富有韵味，江南布衣打破了刻板印象，处处彰显出与众不同。彼时，衣服正摆脱“整齐划一”，朝着“百花齐放”大步流星。

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被大浪淘沙留下的品牌和企业都有自己的“时间相对论”。江南布衣，一家已经走过30年的公司，在如此分散又激烈竞争的女装市场中自成一派，时间已经为胜利者加冕。

对于潮流与时间，江南布衣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强者总在精益求精中追求“快”，但也从不害怕“慢”。

江南布衣之所以能获得巨大的消费黏性是因为它用一件衣服把内心的个性标签“点亮”显化出来了，而消费者永远愿意为美好的东西埋单。“我进公司的时候刚巧赶上第一次订货会”，在江南布衣转型迈向一个成熟的品牌公司的历史节点上，科班出身的设计师尹晓越的加入为这个团队注入了新的力量。

通过品牌历史可以看出，江南布衣走在“设计驱动”的道路上从未曾偏离，设计既是立家之本，也是发展之源。难能可贵的是，江南布衣对于呈现美的初心也始终未变。摸索和寻找独属于自己的品牌价值，服装与消费演变的背后是消费者尤其是女性的个性解放，也是一群热爱服装、热爱设计的人的集结与成长。

好的设计，是超越年龄和性别的存在。多年前的一次小小的生活经历，对李琳影响深远。在二十多岁时第一次出国归来，她根据自己对长辈的需求理解，给婆婆送了一双“中规中矩”的皮鞋，婆婆却用充满羡慕的眼光称赞李琳为自己买的小靴子“真的好好看啊”。“这并不是年龄焦虑，”李琳解释道，“但我意识到，什么年龄的人都希望自己的状态和思想年轻一点。”如果说穿出朝气、自信与活力是衡量一件好衣服的标准的话，那将消费者“带入到自己的生活状态”就是江南布衣所擅长的“魔法”。

不能完全追求数字和售罄率，江南布衣在创新上的尝试总是“艺高人胆大”。如今担任JNBY总设计师的尹晓越，带着团队从电影、历史、文学等各种宏大叙事与生活细节之中不断汲取灵感，一年两季的主题贯通古今，而在几季的设计中都以东方文化为灵感。

唐代张璪有云“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服装虽然是外师造化的“象”，却需要通过设计赋予中得心源的“意”。语境、节奏、颜色、体积、量感、廓形、质地、线条、肌理……传统文化是江南布衣的灵感来源之一，早在十几年前，江南布衣就开始用前卫的形态方式，呈现内在的中国气质。

JNBY在2022秋冬系列“妙”中，就尝试通过从东方元素图案到几何感剪裁，将不可言说变成“实象”，当看到具象化的服饰实体时，都会心领神会地称颂一句“妙不可言”。

JNBY 2022秋冬系列“妙”。（江南布衣/图）

而以“春来草生”为主题的2022年夏季系列则诠释了东方人身体里与生俱来的一片精神归宿，将丰富的经典东方元素与现代都市风尚进行改良融合，唤醒现代都市人对内心世界的自由探索，呈现出无限生机与希望。

外形的还原刻画只是单纯的“模仿”，只有在流动的时空中，敏锐地在传统的沧海中发现一粟的“美”，将人类心灵某一个瞬间的灵感与现代融合，才是真正体现国潮的一段“神交”。

自然率性：反哺艺术的田园牧织

江南布衣做衣服的原则之一是“把衣服翻过来看，走线和针脚也要很干净”。极简不仅仅是外在的，更是暗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为了打造办公总部天目里，不擅长计划的李琳“为之计深远”。从服装跨界“玩”建筑，李琳泡在工地里，联袂建筑设计大师伦佐·皮亚诺将自然、建筑、空间的互动发挥到了极致。“他的灵感来得很快，”最让李琳叹服的是伦佐对细节的精益求精，“他反复思考和实验人走在里头跟阳光的关系，人跟建筑之间的尺度。”

天目里园区。（江南布衣/图）

移步易景的空间意境来自于千万次的微调，江南布衣服装的剪裁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功夫在“衣”外，是对作品的一种“轴”和“死磕”。一件简单的衣服，比例和廓形其实每一季都会微调，从而打磨出真正的经典。为了选到最适配的材料，经年累月，尹晓越的手变成了“感应秤”，不同面料的手感一摸便知，甚至连克重都能精准感知出来。

水镜广场，屋顶茶园，水面、枫叶林、碎石相互照映，天目里是现代建筑的围合，但随处可见的绿意就像包裹的温暖心脏，连通内外，在现代城市的喧嚣中装饰出一片有温度、有生命力的美好空间。

从天目里美术馆远眺，可以看到江南布衣办公楼里的样衣车间，这一幕“钢筋水泥里的田园牧织”正是李琳的“有心安排”。

天目里园区内，从左侧的美术馆内可以看见右侧的样衣车间。（江南布衣/图）

“在天目里之前，我们只做了江南布衣这一件事情。可以说是因为有江南布衣的会员们这么多年来对我们的支持，才有了天目里美术馆。所以我特意安排把样衣车间放在离美术馆最近的楼里。”众所周知，艺术的代价是昂贵的，为了回馈自己从艺术所得到的，以及一直以来消费者的不离不弃，李琳对这个“不赚钱”的项目也甘之如饴。

“艺术更多是提出问题，而设计是解决问题。”在江南布衣总部的办公室，设计师与研发仅一墙之隔。设计的落地离不开实践的真知，也离不开对于品质的坚持。碎花样式，立体剪裁，图形创作、再造、解构的手法都被江南布衣反复运用，也在长期的迭代中，形成了独属于品牌的设计语言。

对“自然”的理解，尹晓越则更多地提到了“人的舒适自然的状态”。衣服给了身体自然的回应，一种舒适的率性感由内而生。身体与服装共享生命，它们彼此连结，又互相对话。“自然而然”，这便是穿衣的底层逻辑，也是一种引导消费者成为更好的自己的表达。

江南布衣总部内景。（江南布衣/图）

天目里勃勃生机的植物枝蔓生长形态，预示了设计给生活带来的繁衍。自然界的美与万物的多样性，都可以通过凝聚人类智慧的技艺创造。对自然的理解融于设计中，生机盎然的气息又反过来滋养，让设计的枝叶更加繁茂。

商业和设计，在李琳看来就像“一个品牌的两条腿，哪条都不能短。如果过度追求数字例如售罄率，一两季的数字可能会好看，但长远来看品牌会变得乏味。如果市场完全不认可，品牌也无法继续。我一直认为真正的好东西，消费者是会懂的”。两者的平衡，让其发展之路走得愈发稳健，同时与艺术圈不断深入地沟通与交流，也让品牌更具有生命力。

江南布衣与许多品牌或艺术家的关系非常紧密——2008年，李琳和艺术家耿建翌创立了“想象力学实验室”，资助和策划了过百项当代艺术活动和项目；与窦唯推出合作专辑《集乐壹》；2022年，JNBY与现代舞团“陶身体”合作，演绎了独特的现代舞春夏大秀……艺术与时尚的碰撞，以更多元、更直观的方式激发了江南布衣的发展生态。

美是高度主观的，怀着坚定信念去呈现美的品牌是可贵的。只有充满了好奇心和想象力，才能达到永无止境的创作之境。

共生共荣：设计让传统活在未来

如果说服装是艺术与生活的容器，那江南布衣始终在“生活的艺术”和“艺术地生活”之间不断探索、拓宽边界。江南布衣对长期主义的坚定和基于自身优势的可持续发展路径，在江南布衣企业公关总经理郑丹丹看来“就是这家公司的护城河”。

芝麻实验室利用库存面料制作的创意玩偶。（江南布衣/图）

2020年，江南布衣的芝麻实验室成立，致力于10米以内库存零散面料的再创意与再利用。令人惊喜的是，芝麻实验室在命题作文下迸发出了闪亮的灵感花火，赋予了闲置布料新的生命与意义。2024年，带着“再思考，再利用，再创造”的理念而诞生的可持续生活品牌RE;RE;RE;LAB，也是希望通过创意设计和对环境友好的制作工艺，让被束之高阁的采样面料以及辅料焕发新生，连接起了更多向往绿色、可持续理念的消费者。

芝麻实验室利用库存面料制作的艺术装置。（江南布衣/图）

2022年启动的为期五年的江南布衣“布尽其用”项目，则将与“织物”相关的传统手工艺进行记录、梳理、研究与总结，古朴的“面料”魅力被重现与创新，借助现代技艺和当代设计穿越时间，终将在未来绽放。

“布尽其用”项目为了追求一块能代表中国精造的面料，探寻的脚步始终不停歇。藏地牦牛绒为中国特有，为了推动它的创新使用，江南布衣借助上下游合作，在面料研发创新的同时，推动首个牦牛绒相关国际可持续标准的制定，牧区动物福利保护的培训等。“再生羊毛”项目的诞生同样是为了解决边角料浪费问题。“零浪费再生羊毛大衣”致力于实现“循环设计”，将生产过程中丢弃的羊毛裁片收集起来变成新的材料，改变原本线性的“从设计到消费”生产链，实现部分“自闭环”。

“布尽其用”项目已经探索了浏阳夏布、大利侗布、乌镇竹编等多项传统技艺，未来“布尽其用”项目还将进行各类传统编织技艺的探索、印染和刺绣技艺的研究，力求在织裁之间融合再创新型面料成果。

聚焦于产品可持续、环境可持续、人才可持续和社区可持续的四个可持续方向，江南布衣始终在坚持做正确的事情。

公司的行稳致远，也需要更多的边界和监督。2022年，江南布衣成立了“创意设计审核管理小组”，由首席执行官、首席运营官、首席营销官等非设计师的高管成员组成，采取一票否决制，负责从法律、货品、品牌营销等多维度对产品设计进行严格审核。就如李琳所言，“品牌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而这世界上唯一以分离为目的的爱就是父母之爱。自生长，自驱动就是品牌不断孵化与长大后所需习得的能力。

不止步的探寻，只为了看到更好的远山。

天目里美术馆目前正在展出坂田和实先生的古道具展。（江南布衣/图）

日本古道具商人坂田和实挑选器物遵循的理念是：“美，无法从知识里寻得，自由的眼和柔软的心”。一件好的作品和思想一样，都需要在时间里沉淀。只有有勇气与主流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真正在时间之外去“引领潮流”，也才能真正“勇立潮头”。总有一群人愿意用一生的志趣去寻找眼中的“美”，这个寻找与收获不断循环的过程，也让感知到美的人“更幸福、更快乐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