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信

本版1月10日刊发薛涌的文章《从中国文化的失败看孔子的价值》后,收到若干读者的来信。现仅择其中部分商榷性的意见,以飨读者。
——编者
孔子价值恐难归结为社区自治
薛先生认为孔子的核心价值在于“小社区的自治”,笔者有不同的看法。诚然,孔子理想政治秩序的基础是若干个面积和人口数量都绝对不大的政治小单元,而且他也的确“明确地反对政治权力(或者说政府权力)在社会中扮演过重的角色”,主张对政治单元内的统治应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以求共同体成员的“有礼且格”。但是,在孔子那里,政治小单元内的秩序基础或者说秩序核心,却仍然还是集道德、权力、文化于一身的“君子”,是“君子”通过修身明德,克己复礼,对“小人”进行道德教化,并附以必要的行政手段,以实现该政治单元内的有序和谐。这种政治秩序的生成模式仍然是自上而下式的,只是生成源头可能从天子那里稍微降低,到了“君子”——诸侯身上罢了。这与宪政意义下的基层共同体自治相去其实还是相当遥远的。后者的秩序基础是共同体内所有普通成员的自由平等联合,无论是共同体统治者的产生,还是统治规则的确立,都是由自由平等联合的所有或至少是多数的普通共同体成员共同决定的。
上海 陈明峰
提倡合理的整体观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果像薛先生在文章中所否定的那样,指的是知识分子渴望凭借权力来获得对一般人的生活进行指导或干涉的优越地位,这当然是不好的;但如果指的是一个人超越了小共同体的界限,能够站在大共同体的角度来看问题,以人类一员的身份参与人类的公共事务,这不但不是坏事,相反,这是件大好事。在现代西方社会,像施韦策尔、特蕾莎修女这些人,都是从大共同体的角度来看问题的。林肯是其中的一个典型例子,他身为白人,却对被奴役的黑人十分同情。正是这些人和其他人的不懈努力,才将西方文化一步步推至目前的高峰。从西方的宪政史来说,无论是洛克,还是美国的开国诸贤,都是站在历史和普遍人性的高度(而不是一党一私的立场),认识到人性(包括自己的本性在内)的长处和局限性,来设计现代民主政体的。如果是各怀私利,而又没有恰当的大共同体的观念,博弈很可能按照丛林法则进行,最后的结果是一个小共同体膨胀起来,吞噬掉其他的小共同体,这正是常常发生在中国社会中的情况。
华东师范大学 潘朝东
权利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我想请问薛涌先生:怎样来救治底层民众的这种冷漠呢?如果他们自己缺乏足够的能力去争取这种“在共同体中参与公共事务的权利”,这种权利会从天上掉下来吗?两千多年的历史和实践已经反复证明了天上不会掉馅饼,他们自己不去争取,或者没有能力去争取,是永远不可能彻底地改变他们的这种弱势地位的。惟一的出路,就是通过“替民行道”的知识分子的启蒙、教育和培训来提高他们的综合素质,使他们能够在市场经济的风浪中自力更生,扬帆远航。
上海 丁礼庭
老调重弹
薛先生的大作最具体、突出、令人叹服的是,将春秋以来的知识分子几乎一个不漏地统统否定。法家的韩非子等人,是“赤裸裸的权力游戏”的设计者、操弄者、拥护者,当然该毙。而儒家等一干人,往轻里说是在妆点血淋淋的专制统治,往重里说,就是专制统治的另一面,是在用软刀子杀人,所以,当然也要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至于鲁迅,虽然当初被看走了眼,说他是只出奶不吃草的人民老黄牛,但其本质与历史上所有的精神贵族一样没有什么差别,也应被列入专制主义同道之列。
我真不明白,薛先生开口闭口宪政、民主、自由,怎么否定起中国传统、否定起中国知识分子,咋就没有一点宪政思维的慎重、宽容、理性呢?其实熟悉“文革”话语的人都知道,薛先生这种宏论根本不新鲜,无非是“文革”对知识分子一网打尽之思想、行为的现实翻版而已。当然,也不能简单说薛先生是披着宪政外衣的“文革”造反派,两者毕竟还是有所差异的。毛泽东、“文革”否定知识分子,打倒孔老二,还留下了一个鲁迅,还给知识分子留下了思想改造、重新做人的念头,而我们的薛先生,却从古到今统统打倒,一个不留。然而,我以为薛先生充其量只是比造反派们更激进、更彻底点而已。将传统、知识分子一网打尽之后,他也没有什么高招,只是学着民粹主义说什么到民间去,重复毛泽东的拜工农兵为师的老调而已。
暨南大学 姚新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