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邨的香雪海:寻阮玲玉不遇
九十年前,电影明星阮玲玉在妇女节当日自杀身亡。近百年之后,外界既将她描绘成遭受封建余毒摧残的苦难女性,又把她塑造成代表职业女性的天才艺术家,而除了几纸遗书、零星资料与寻之不遇的地理留痕,阮玲玉本人已经被湮没在如黄浦江一样涌动的历史潮流之下。
生于春、逝于春的阮玲玉,若再有人生,也许不再依附、不再寄托,才有可能成为一位真正的新女性。
责任编辑:杨嘉敏
她出生于清末的“多事之春”,与她同庚的曹禺、钱锺书与费孝通,在“五四”运动的洗礼下跨进新世界的门槛,而她却成了旧时代的牺牲品——被裹挟进“人言可畏”的悲剧倏忽已九十载。在上海,阮玲玉存在过的痕迹已经屈指可数了,但城市与光影中还依稀留存着她的故事。
今日上海昆山花园路,据考证,当年阮玲玉与张达民在昆山花园约会,现在是一条小路,旁边是昆山公园。 摄影 孟慧忠
挂名夫妻
一代巨星生命终结之时的遗书,萦绕着虚构与杜撰的流言,而她的早年生活,也充满扑朔迷离和子虚乌有。1910年4月26日,阮用荣、何阿英之女凤根出生在上海虹口东余杭路附近的朱家木桥祥安里(这个地名现在已经消失了);1915年阮用荣病故,何氏做佣工;这个次年开始随母在张府劳作的女儿,1917年始读书,学名阮玉英,1918年至1924年在崇德女中(今同济大学附属七一中学高中部前身)读书,1925年辍学——15岁的阮玉英与比她大三岁的张达民经常在虹口昆山公园约会,后同居;次年阮家母女与张达民迁居北四川路(今四川北路)鸿庆坊——鸿庆坊亦无考,疑为今之余庆坊,亦是影星胡蝶旧居之所在。
1908年由西班牙人安东尼奥·雷玛斯在海宁路乍浦路路口开设的虹口活动影戏园,成为中国第一家电影院;至1925年,全市15家影院中虹口就占7家,乍浦路、北四川路、海宁路成为上海最早的影院集结地,一时间“过河看影戏”就是沪上时髦;电影界的演员、新剧界的戏剧人、戏曲界的伶人、文学界的作家,也大都喜欢住在虹口——无论从黄浦江还是苏州河的流向而言,虹口都在上海“左岸”,在上海的历史文脉中传递着文艺的温度。
四川北路今日街景 摄影 孟慧忠
上海影业从虹口起步,出身于广东人集聚之虹口的阮家女儿,演艺事业也从这里开始——1926年,在张达民长兄、武侠片影星张慧冲的介绍下,她投考明星电影公司。面试时,导演卜万苍说:“你们看,她像永远抒发不尽的悲伤,惹人怜爱,一定是个有希望的悲剧演员!”他为这个初出茅庐的演员改名阮玲玉。
这一年,葛丽泰·嘉宝出演了自己在好莱坞的第一部作品《激流》,同样是在这一年,阮玲玉的处女作、根据文明戏《一缕麻》改编的《挂名夫妻》上映。从此时至1930年进入联华影业公司之前,阮玲玉接演《血泪碑》《杨小真》《洛阳桥》《情欲宝鉴》《银幕之花》《珍珠冠》……以爱情婚姻屡遭不幸的少女或娇媚泼辣的风流女子形象连珠炮般扫射影坛,但多是烂片,加之明星公司老板张石川从天一公司挖来胡蝶,遂使她转投大中华百合影片公司;生活上亦多次迁居,海宁路、窦乐安路(今多伦路)、江湾路都留下过她的足迹,与张达民三次分居,更有服安眠药自杀未遂、在福民医院救治之记录,从中亦可窥见阮玲玉早期变动不居的事业与生活。
1929年,她被黎民伟借去拍《故都春梦》,片成,大中华百合并入黎民伟、罗明佑等合作创立的联华影业公司——在明星和大中华百合的灰色时光远去了,作为巨星的阮玲玉正在冉冉升起。
联华影业公司原址(今香港路华德大楼) 摄影 孟慧忠
银幕之花
1930年上映的《恋爱与义务》中,时年21岁的阮玲玉一人分饰两角,青春靓丽;《一剪梅》中更留下了英姿飒爽的戎装形象,这部莎翁本土化爱情喜剧足以颠覆今日人们对阮玲玉的形象认知;《桃花泣血记》中桃花人生两相对照,少女的明媚笑颜、垂死时的苦颜,足见阮玲玉的表演功力;1933年的《小玩意》以制作“小玩意”回应大时代,阮玲玉所饰演的叶大嫂,举手投足间有天然妩媚流转之美;1934年2月1日,阮玲玉主演的《人生》在被称为“国片之宫”的金城大戏院(今黄浦剧场)首映,可惜片源已佚,今日无缘得见这部她与费穆合作的价值无量之作了——1935年5月,《风云儿女》在此首映;未及三个月,聂耳的追悼会亦在此举办——然而,这都是阮玲玉无法目睹的场景了。
位于北京东路7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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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吴依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