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前行者｜行医引术，把光带到最远的地方

受日照时间长、紫外线强烈、基因易感性等多重因素叠加，新疆地处高原，是我国白内障高发的地区之一。但与高发病率形成对比的是，当地相对匮乏的眼科优质医疗资源，以及患者无法及时就医、医疗技术相对滞后的严峻挑战。

为了把光明带到最远的地方，我国持续推动优质眼科医疗资源和白内障复明手术技术下沉，到2020年，全国百万人口白内障手术覆盖率已超过3000，在三十年间上涨了近38倍¹。行医引术，为了把光带去更远地方、照亮更多患者，医护人员、政府、行业与无数社会力量正拧成一股绳，化为“光”的使者，帮助更多人穿过暗夜。

阳光耀眼处的暗与光

1988年，白内障复明手术作为重点康复工程列入国家计划，自此，白内障防治便是我国各阶段眼健康计划中的重点目标之一。2012年，在全国卫生系统第三次对口支援新疆行动中，上海对口支援的喀什地区第二人民医院急需白内障手术医生，凭借在白内障诊疗领域的显著优势，这项任务最终由复旦大学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承担。

在当时援疆的眼科主任医师蒋永祥看来，喀什患者的就医距离，首先打破了他的认知，“城市跟农村之间的距离可能有两三百公里，交通也不便，有的（患者）甚至坐驴车过来。”虽曾有过一定预期，但蒋永祥坦言，医疗可及性差、诊疗观念滞后、手术设备陈旧，喀什二院的眼科诊室是他未曾预料的战场。“当时上海已经主要做白内障超声乳化手术了，切口在2.4-2.6毫米，但当地仍主要采用切口达8-10毫米的囊外摘除术，创口大、并发症多、恢复慢，患者术后效果也不是很好。”

比起技术受限，更棘手的，是当地高发的基因性遗传眼病——假性剥脱综合征性白内障。“这类病症与当地人的LOXL1基因变异相关，在受到强烈紫外线照射等环境因素后，发病率就更高了。”最开始治疗时，蒋永祥并未能认出这一地域性特殊病症，“白内障是肯定的，但这个白内障很奇怪，我没见过。”蒋永祥解释，剥脱综合征导致的悬韧带异常，让白内障手术风险陡增，可能出现严重并发症，“悬韧带病变是复杂性白内障手术中最复杂的状态，手术时一碰到晶体，就会造成晶状体脱位，像蜘蛛网的一半掉下来了。除了要求医生有精湛的操作技术，还要借助专业器械才能做微创超声乳化手术。”

图/蒋永祥为维吾尔族剥脱综合征老汉检查

在阳光最耀眼的地方，众多白内障患者却“看不见”光。蒋永祥切身认识到，优质医疗资源配置的不平衡，常常令偏远地区的白内障患者不得不“听天由命”。

面对喀什眼疾的现实之困，蒋永祥和多方力量一同寻求“破局”之道。通过医院出资、上海援疆捐赠等方式，喀什二院眼科添置了4台先进的眼科诊疗设备。为了解决患者的多元化需求，蒋永祥还引入了当时先进的INFINITI超声乳化设备和多焦点人工晶体，“首先让大家看得见、摸得着这个技术，也让患者做完手术后，不仅白内障消除了，老花也没了，和年轻人一样。”

随着优质医生、前沿技术和先进设备的引入，改变开始发生。在喀什残联地区二院白内障复明计划、上海“点亮心愿”千人白内障复明项目等多方力量的支持下，上千名的喀什白内障患者得到手术救治，恢复了光明。

十年未得到治疗的艾山，便是其中一位“点亮心愿”的受益者，蒋永祥利用引进的囊袋辅助装置和改良张力环技术，成功为艾山进行了超声乳化手术。再次见到儿子的时候，71岁的艾山和儿子喜极而泣。“儿子，原来你也变得这么老啦！”被白内障蒙住双眼的十年，如身陷长夜中停滞的十年，对艾山而言，重见光明更是一次生命的重生。

突破多彩视界的边界

看着一位位患者在术后眼中重燃光亮的感动，蒋永祥慨叹，手术救治的不仅是眼睛，更是曾被黑暗困住的人生。2008年，蒋永祥博士毕业、初学白内障超声乳化手术时，正值技术发展中期，而到他援疆期间，白内障手术已经实现切口2.4毫米，“到现在已经很成熟了，切口可以缩小到2.2毫米，一台手术5分钟左右就结束了。”

中国白内障诊疗技术和医疗可及的跨越式进步，为无数患者打开了一扇全新明亮的世界之窗。2025年是“十四五”全国眼健康规划的交卷之年，在优质眼科医疗资源和白内障手术技术下沉的持续推动下，全国百万白内障手术覆盖率将达到3500以上¹。

“原来我们叫白内障复明手术，就是从看不见到看得见就可以了，现在不但要看得见，还要看得清晰、看得舒适，甚至看得美。”蒋永祥解释，白内障患者对术后“视”界的需求在不断提高。

从超声乳化技术的升级，到人工晶状体材质的革新，现在的白内障手术不仅能精准地去除混浊的晶状体，还能通过多焦点、多功能晶体矫正散光和老花，满足远、中、近距视力，提供更加清晰、舒适的视觉效果。而这正是蒋永祥追求的眼科手术“微创化、个性化和精准化”。

蒋永祥回忆，他在喀什率先开展了多焦点人工晶体植入术，并完成了南疆地区的首例多焦点可矫正散光LOL植入术。患者术后惊叹，“看远看近都很清楚！”这种曾专属大城市的技术，也通过“传帮带”留在了当地。

图/蒋永祥带教维吾尔族医生白内障超乳手术

“光”的传递，不仅需要下沉先进的设备和技术，更需要提升当地的医疗水平。“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上海，必须留下一支带不走的队伍，才可以服务更多的老百姓。”援疆期间，蒋永祥手把手引导青年医生做临床手术，在他的带教下，三位当地医生成功掌握了白内障超声乳化人工晶体植入术，成为又一群扎根在喀什的“光”之使者。

得益于对剥脱综合征以及相关晶状体脱位手术的研究，蒋永祥在回到上海后，投入到马凡综合征和外伤引起的晶状体脱位研究。“马凡综合征是先天FBN1基因突变导致的（全身性疾病），晶状体脱位是并发症之一。”和剥脱综合征一样，国内的马凡综合征晶状体脱位手术也经历了一个不断发展、完善、超越的过程。2014年，蒋永祥带领团队开启研究时，国内临床仍是相对陈旧的术式，但十年过去，“在全球晶状体脱位研究的学者中，排名前三的都是我们小组的成员，这是非常不容易的！”

对于患者而言，社会力量的支持同样不可或缺，病友间的互助亦是一道“光”的来处。陈明（化名）才三十出头，和妻子育有两个小孩，却因为马凡综合征导致晶状体脱位失明，不得不靠妻子打工养活一家四口，“觉得自己很失败”。幸运的是，在全国马凡综合征病友会，他得知蒋医生或许可以帮他手术复明。手术成功植入人工晶体后，他两眼放光，激动地说道“我可以去养活自己了！”每年，从全国各地而来的马凡综合征患者，也和陈明一样重新看见了生活里的“光”。

跨越地域与人群的技术突破与医疗普惠，让鲁迅先生的那句——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在白内障领域产生穿透时空的回响，为无数患者带来前所未有的视界突破，让他们不仅拨开眼睛里的“迷雾”，更拥有了一个多彩和充满希望的世界。

以光为媒，让美好生活抵达更远处

“医学的终极目标，是让所有人享有同质化的光明。”面对高发病、高致盲的白内障，蒋永祥袒露他的心声。

我国白内障防治仍是一条漫长而遥远的道路，要实现“光”的普惠，离不开多方“共生”。从上海的三级医院到5000公里开外的喀什二院，蒋永祥意识到在祖国幅员辽阔的土地上，无论是医务人员，还是器械设备，优质医疗资源的抵达是十分不易却又十分必要的。

为了真正“授人以渔”，除了援疆期间在临床带教中普及白内障超声乳化手术，蒋永祥希望让边疆医疗事业薪火相传。他联合面向眼科医生的爱尔康白内障超声乳化发展项目，把白内障超声乳化手术技术的成熟培训体系带去南疆地区，将理论授课、模拟训练、临床实战相结合，并前往县级医院对基层医生进行实地带教指导。回到上海后，依然有持续不断的新疆年轻医生来到蒋永祥所在的科室进行进修培训，“把现在先进的理念和技术，让他们带回当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图/蒋永祥与医生们进行进修培训

技术进步是白内障诊疗的基石，为了朝着眼科手术“微创化、精准化、个性化”的方向不断精进，蒋永祥也在持续钻研前沿技术与设备的临床应用，“新一代的超声乳化设备将让微创化手术实现更小的切口，这离不开企业的研发投入和工程师对机器设备功能的持续优化。”而AI大数据和大模型深度学习的发展，为眼科诊疗提供了精准化的抓手，“比如植入人工晶状体的屈光度数，可预测的屈光结果可以降低误差带来的风险。”蒋永祥利用AI数据发明了可以预测马凡综合征患者未来眼睛度数成长规律的马凡公式。他相信，随着深度学习的病例越来越多，精准化也会逐步提升。

无论是在晶状体脱位的医生分享群，还是在马凡综合征的病友交流群里，“医生和患者都在积极共享信息、交流经验，全国知名的专家也毫无保留地解答大家的问题。”蒋永祥透露，他也在牵头制定晶状体脱位手术的专家共识，让更多人享有同质化的医疗服务。正是这种多元力量的协同作用，推动了手术标准化和精准化诊疗的进程，也将先进的白内障诊疗技术，“以光为媒”推广到更远的地方、更多的人群中去，共同构建起一张覆盖城乡、跨越地域的白内障防治网络。

在蒋永祥的书桌上，放着一幅他的肖像画，这是一位马凡综合征病友在术后重见光明后，重拾画笔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而创作的。这幅画也时刻提醒着他，“只要心中有光，就能把光带到最远的地方，照亮老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追求眼健康的未来之路上，当社会各界更多力量携手共进，推动优质医疗资源的下沉与普及，让eye无碍，同质化的医疗服务和更精彩的生活将如愿抵达每一位等待拨散迷雾的人。

或许这正是“追光前行”的所指：当医疗技术有了温度，当医疗资源流动有了方向，再遥远的地方，都能被光照亮。

（如需了解更多诊疗信息，请咨询医疗卫生专业人士。）

参考资料：

1.新华社，“十四五”全国眼健康规划勾勒“清晰”未来，https://www.gov.cn/xinwen/2022-01/17/content_566896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