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出山:郑汴黄河段的节气表情(上)

悬河头。华北轴。百川口。万古流。

二十年前,人在盛年,当时蛮有信心把河南境内的黄河大桥走一遍的。现在我不敢说了——黄河大桥数不清!

2024年,我和诗人磊超小友不谋而合——打黄河的主意。这条大河之于我们,既熟悉又陌生,像小区里经常见面、为了礼节时不时还要热情打招呼的邻居一样。

故而选择从巩义的南河渡开始——从南河渡到开封的柳园口,大约一百二十公里。这一段有意思,人文故事精彩,举足轻重。这一段是用河与治河关键之处,曰“保障荥河”——黄河安澜取决于这里。这一段好风景,河带山砺,连接着黄淮海大平原,人烟辐辏,五谷丰登。

河之精粹与精彩,大致在斯!

责任编辑:杨嘉敏

新建的黄河大桥数不清

小时候我站在老家的东山上远望,朝东南望郑州——这是重峦叠嶂之太行山逐步错落下降,落至山与平原相衔接之最外边的一道浅山,走向由西南到东北,村里人土话叫它东坡。山不高,也不算陡,仿佛一道堤堰,如果扒开一个口子,村里人就直接到焦作的百间房赶会。

几十年来,我不时玄想老家的地势。南太行在焦作以陵川的王莽岭和修武云台山小北顶为背景,苍山横叠如巍峨大城。青少年学生时期,不知道高山北向远至五台山和北岳恒山,甚至北京西山。看山是山——假如坐飞机朝下看,老家的山势地形,或似干硬的阔叶一片,沟沟凹凹是它的脉络和不圆滑的叶缘;抑或是老天爷凌空伸出一架现代的钩机,从辽远的外边抓了一大兜土石卸下,成就了观摩沙盘一个。

修武县西村乡北洼村,下坡朝南二三里,紧邻宋代瓷器名窑之当阳峪村,一同处在那巨大土石方外溢褶皱之边缘。

“文革”期间,省卫生厅干部徐姓一家人下放到山村劳动,后来又乘着解放牌卡车搬家回郑州了。徐家的两姐弟都是我们的玩伴,伙伴们不时会上东坡,站在山岭上遥望郑州。大地苍茫,看见新乡至长治的火车冒着白烟突突穿行,仿佛是小人国里的玩具车。村镇原野若棋盘,黄河是一道远方横着的水光也是天际线。隐约有一道比我们东坡还低的山,酷似一道坎,大人说那是邙山,郑州就靠着邙山。

1973年吧,那年的春节,我和二哥新平到郑州串亲戚,二舅家在国棉三厂,第一次来到了郑州。后来不断去郑州,经过郑州去武汉上学,来回过郑州必须经过黄河大桥。坐汽车过黄河要在詹店黄河大桥排队,单边放行。还有军人站岗,北桥头放着高炮。如此一直梗阻好些年,河两边的武陟人和郑州广武人追逐汽车卖熟鸡蛋、烧饼和烧鸡的,是后来商品经济的先行者。

京广铁路郑州黄河大桥,远处为郑州黄河文化公园炎黄二帝像。  IC Photo 图

京广铁路郑州黄河大桥,远处为郑州黄河文化公园炎黄二帝像。  IC Photo 图

2020年以来,这几年几次上北邙,在炎黄二帝后面的亭台里居高临下看河,三座黄河大桥,有一座废弃了还存在旧桥墩。废弃的大桥隐约若鱼骨,就是张之洞主持建造的芦汉铁路即京广铁路大桥,后来改成公路桥,即当年我排队过河之桥。2024年11月24日上午,阴雨中黄沁河大堤左岸行,人到武陟詹店附近,意外看到了一通“京广铁路穿黄河左堤遗址碑记”,落款是河南城际铁路有限公司与焦作黄河河务局,2017年11月立。这个纪念碑,确切说明了此处黄河大桥演变的情况。

京广铁路横穿黄河左堤遗址碑记(二零一七年十一月立)  摄影 何频,陈磊超

京广铁路横穿黄河左堤遗址碑记(二零一七年十一月立)  摄影 何频,陈磊超

1984年我到郑州工作以后,春天还到邙山植树。花园口黄河公路大桥开工建设,于1986年国庆节通车,和旧的107国道一体,直到2012年10月永久终止收费。

因为不断回老家回焦作,黄河大桥我走得最多。年轻人开车喜欢快,于是桃花峪黄河大桥取代了不收费的花园口黄河大桥。疫情期间,郑焦黄河大桥也开通了,出北四环走沿黄快速过荥阳地界,于高村乡地界上桥过河,黄河与沁河一并越过,彼岸就是武陟的北郭乡和焦作市了。时不时也乘郑焦城际高铁过河回老家。每过河我总激动,比外地人还激动。

2024年国庆节在焦作,下午我和弟弟卫平一块登山,从市区向北爬上老家之东坡上。这天早晨有浮霾,料不到下午晴好可望远,黄昏时分,居然又看到了邙山。大怀川多了南水北调大渠,逶迤经过老家出山的山口。怀川亦名山阳,如今遍地楼台,村镇连绵,树木稠密,看不见黄河而直见南山广武山。

这令我无比兴奋。当年同学少年,东坡望郑州而黄河、邙山俱见;老了再登高又见邙山,黄河却隐身了。大地复杂多了。

2024年4月《河南日报》报道,西起灵宝,东到台前,全省已有铁路、公路黄河大桥32座。而南河渡至开封柳园口,15座左右占将近一半。

其中还有多座浮桥,一时找不到确切数目。每当六七月汛期来临,各处浮桥可以自由脱挂拆去。二十年前,人在盛年,从三门峡过河游晋南,再从风陵渡大桥过来。当时,蛮有信心把河南境内的黄河大桥走一遍的。现在我不敢说了——黄河大桥数不清!

每一座大桥和浮桥都是一道障碍。小浪底大坝之下,黄河的天然品行丧失殆尽。经过一道又一道特大桥、大桥和浮桥的阻拦,河水一路磕磕绊绊,真的是没脾气了!原本黄河下游的河道曰“宽散浅乱”,说的是旧年河水无遮拦,似脱缰的野马,水患经常发生。现在,河流已经有相对稳定的主槽,河患基本消除。河水在小浪底与西霞院水库调节之下,人力和电脑、机械合力,施与河水若水龙头之任意开关。水大水小在我而不在河矣。2024年8月22日处暑,三伏天当日午后高温37摄氏度,小浪底按指令再次泄洪过后,人在桃花峪及三皇山上俯瞰河水,河带山砺,斜阳惨白,河北边左岸怀川喇叭口上的秋庄稼,玉米天英嫩黄紫黄,花生和药材连起绿化带青绿无边,黄河水反光而伏地散流,似龙蛇遗蜕。

2024年8月处暑,眺望郑州桃花峪黄河公路大桥直穿黄河中下游分界线。  摄影 何频,陈磊

2024年8月处暑,眺望郑州桃花峪黄河公路大桥直穿黄河中下游分界线。  摄影 何频,陈磊超

黄河建桥源于何时?清雍正年《覃怀志》附一篇《河阳三城考》,河阳即今日孟州。“河阳有三城以守河桥,自晋杜预建桥于富平津,此大河有桥之始也,然未有城也。后魏孝文自代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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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吴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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