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人物】万通新传:从海南岛到自由塔

《兄弟II》:后万通六君子时代,冯仑、杨建新、许立,三个男人几台戏
《传奇Ⅱ》:从海南聚义,到转征北京,再到聚焦京津、兼顾其他,又重返天涯海角三亚
并把“红旗”打到了美国新建世贸大厦1号楼“自由塔”
万通的商业征程怎么走?万通的眼光有多远?万通的新商业逻辑如何建立
新征程的商业价值何在?三个男人正在上演何等传奇

冯仑 图/邢舰飞

冯仑 图/邢舰飞

 


扩张 万通新版图

对于兴建“中国中心”,冯仑说,“千万不要把它变成民族主义的事情,变成意识形态,
这是个买卖,是个很好的生意而已。”

一家中国民营企业,在美国最具象征意义的地带—纽约世贸中心遗址当了新“主人”,这分明是在挑逗资本主义世界的敏感G点。“商业思想家”冯仑演绎了中国企业国际化的新版本。

万通实业在将于2014年启用的世贸中心重建大楼租下最高的5层,兴建“中国中心”。如同美国在海外有美国中心,德国有德国中心一样,这不能不让人充满想象,但冯仑说,“千万不要把它变成民族主义的事情,变成意识形态,这是个买卖,是个很好的生意而已。”

在全球经济危机尤其是房地产业衰落的背景下,这也是一个反周期的精彩故事:“抄底”美国,同时布局中国—“中国中心”为在美国开业的中国企业及有意与中国公司做生意的美国公司提供商务空间。同时,通过“中国中心”,万通实业旗下上市公司万通地产(上交所代码:600246)将在商业地产最成熟的美国市场,在最复杂并且也许是最庞大的项目中学习和实践,仅仅是5年的商业谈判就给万通地产带来了巨大的学习收获,也让正在国内多个城市开展的万通中心有了别人所没有的底蕴和底气。

“全球观,中国心,专业能力,本土功夫”,万通特色在“中国中心”项目上显露无遗。

2009年,冯仑50岁,知天命之年,他已经打造好了万通团队黄金三角—另两角是杨建新(万通实业总经理)和许立(万通地产总经理)。

2007年1月,万通实业的公司治理基本成型:因为剥离部分资产,成立万通地产上市的原因,12年来万通实业第一次更换总经理。许立从万通实业总经理调任万通地产总经理,杨建新则成了万通地产控股母公司万通实业的总经理。

杨建新是万通一个“年轻的老人”,1991年刚24岁就参与了万通的创办。1993年,冯仑选择了三个年轻人送出去学习,一个去香港,一个去日本,一个去美国。现在,这三个人有的自己创业,有的没有回国,只有杨建新从美国回来以后重新进入万通工作。他自己形容说:“到现在才算两只脚都踏回来了。”许立同样是在海南时期就开始追随冯仑。

无疑,这是冯仑非常信赖和倚重的左膀右臂。但两人的风格截然不同,就像两个人主掌的公司办公室一样:万通实业的办公室设计十分别致,充满了创意,而万通地产的办公室则稳重大方,很好地反映出各自的性格和特色。对此,冯仑心知肚明。“这两个人的最后胜出,并不是事先设计好的。他们私交很好,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作用,类型也不同。许立负责上市公司,要求持续、稳健增长。他的性格稳定、干净、道德很好,什么麻烦事到他这个分母就除尽了。 他不是个‘ X ’天天变。他能吃苦,也从来没坐下来跟我谈钱。”作为万通地产的控股母公司,万通实业是地产专业投资公司,而杨建新的活力、创造力和专业商业投资能力同样为冯仑所看重。

随着“中国中心”项目一起揭开盖头的,还有万通实业的新版图。作为上市公众公司的万通地产仍然是万通实业最知名、也是规模最大的控股子公司,负责房地产开发,仅2008年就为万通实业贡献了近6亿元的利润。


成立于1993年的北京万通实业股份有限公司 (简称 “万通实业”),从一开始就由冯仑担任董事局主席。经历“六君子分家”后的万通,由许立接任潘石屹,担任万通实业总经理,直到2007年,由杨建新接任,许立则转战旗下上市子公司北京万通地产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万通地产”)总经理一职。

万通实业除拥有进行房地产开发业务的子公司万通地产外,还在工业及商务综合园区开发、基金管理、资产管理等方面齐头并进:
1.园区开发方面,由万通实业和TCL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合资成立了天津万通新创工业资源投资有限公司 (简称 “万通新创”,由武东伟担任总经理);
2.基金管理方面,万通中国基础设施基金规模在100亿元人民币,作为国内同类型中第一个被批准设立的私募基金已经设立并实质性启动。由张冬冬担任投资总监;
3.资产管理方面,由万通实业副总经理范士勇负责,目前主要拥有万通商城(全称“北京万通新世界商城有限责任公司”)、万通物业(全称“北京万通鼎安国际物业服务有限公司”)等业务。目前签署的美国“中国中心”项目也由此部门负责。

无论从公司业务架构还是管理架构来看,无疑,冯仑、许立、杨建新是万通新传的“黄金三角”,他们的稳定关系,已迥异于当年的“万通六君子”时代。

冯仑 图/邢舰飞

冯仑 图/邢舰飞



上升 攀爬自由塔

所谓创造历史,就是在伟大的时刻、伟大的地点和一群伟大的人做一件庸俗的事。
具体行为都很庸俗,讨价还价,只是时间人物场合是伟大的。结果这些庸俗的事改变历史。

这是冯仑第N次到天安门了。忙乎了一天—开万通实业董事会,接受《mangazine |名牌》专访拍照,最后,冯仑连衣服都没换,自己打开车门,坐进了一辆黑色奔驰。汽车拐了个弯,开出前门23号会所,很快消失在傍晚时分的长安街上。

2009年春天,这可能是冯仑一年里最忙的时候,很可能也是他5年来最兴奋的时候。3月26日, 就在采访结束三天以后,  他出现在纽约,签署了一份据他自己说是“世界上最具挑战性”的合同—北京万通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正式与纽约和新泽西港务局签署租约,成为纽约最高摩天大楼新世贸中心一号楼的 “一号租户”。

“这份合同得有这么厚。”那天下午,冯仑在餐桌边告诉我们,把一只胳膊抬得有两只水杯那么高。万通实业将在楼高102层、造价31亿美元的世贸中心一号楼里,租用总面积逾1.776万平方米的65至69楼5层办公室及64楼部分办公室,打造设有商业与文化设施的“中国中心”。同时,万通实业还有权在同样条款下租用两个邻近楼层。

按计划,“中国中心”和前门23号一样,也是一个由写字楼、活动中心、商务中心、俱乐部组成的综合空间(万通实业也是前门23号的股东)。区别在于,前门23号在中国北京的心脏, 而“ 中国中心”是在美国纽约的心脏。最令人浮想联翩的解读方式是:“一家中国公司把红旗插上了自由塔”—不过,新建筑已弃用原名“自由塔”(Free Tower,高1776英尺,象征美国1776年建国),改叫“世贸中心一号”(One World Trade Center)。

在签约仪式上,冯仑笑得很开心。他用一贯的冯氏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结婚一样,刚拿结婚证的时候,都会认为正在幸福之中。”这种尘埃落定的幸福感在于,他本人曾经为此先后三十多次去纽约,整整历时一千八百二十五天,打了不下两千一百九十小时电话。

冯仑春风得意。 采访之前一个礼拜,  3月16日 ,万通地产刚刚签署了与中体产业合作开发“三亚奥林匹克国际村”项目。这是一项总投资52亿人民币、长达7年的开发计划,也意味着万通地产的事业版图从北京、天津渤海新区的战略核心区域又重新扩展到了它的起源地海南。

更早些时候,2月20日,万通地产发布了2008年年报。这些数字证明,冯仑的确有理由得意:去年该公司实现营业收入48.41亿元,同比增长122.44%;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达到5.27亿元,同比增长两倍多;每股收益1.04元,同比增长184.28%,按净资产收益率排全国房地产行业第一。2008中国房地产上市公司综合价值前五名分别是万科、万通、保利、金地、招商。鲜明的对比是,在同时发布年报的20多家房地产上市公司中,八成以上每股经营现金流为负值,12家资产负债水平高于50%。

在公众眼中,冯仑一直是一位“商业思想家”。但是直到2009年春天,冯仑才真正证明,自己的商业思想在现实的经济层面也能奏效。早在2004年,冯仑提出了“反周期生存”理论—“繁荣时期卖产品,萧条时期拿地。”彼时,地产业的新一轮涨势刚刚开始,地产商纷纷享受他们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这理论的真正价值如今变得清晰。在许多地产商因为经济环境的骤变而叫苦不迭的时候,万通地产的业绩却实现了大幅增长。

冯仑是个精明的商人,并不一味沉迷于伟大感。“我做世贸项目有一个极强的印象:所谓创造历史,就是在伟大的时刻、伟大的地点和一群伟大的人做一件庸俗的事。具体行为都很庸俗,讨价还价,只是时间人物场合是伟大的。结果这些庸俗的事改变历史。”

冯仑 图/邢舰飞

 



激情 男人征服欲

在他看来,“中国中心”不是一个英雄主义行为,只是地球上最富挑战性的买卖而已。
“当年在西安,我们什么都没有,那么做等于是年轻人亮个肌肉。现在我不需要亮肌肉了,
需要的是一些无形的力量,证明我对世界的看法是正确的,我的组织是健康的。”

万通实业美国“中国中心”的故事,当然要从“9·11”开始说起。

2001年9月11日,冯仑身在西安,正准备和王石一起开车去西部旅行。当天夜里,他接到了河南建业董事长胡葆森的电话。胡葆森当时身在台湾,在电视里看到了世贸大楼被狠狠撞击的画面,他马上打电话告诉他们:世界正在发生变化。

“当时绝对没想到,我会和这个历史发生任何联系。” 8年后,冯仑对我们说。万通实业的 “中国中心”将为在美国开业的中国企业及有意与中国公司做生意的美国公司提供商务空间。但是他一定能够想像,该项目因为这一历史事件将注定被视为一个象征,遭受公众解读。

2003年下半年,冯仑来到纽约世贸废墟,拥有新世贸中心99年经营权的犹太人莱瑞·希尔维斯坦告诉他:“你三百六十度往上看,你看到的天空都是我的。”

冯仑很受震动。这激起了他一直就强烈的征服欲。

早在1994年初,万通在西安市中心拿下一块地,筹建商业项目。一天清晨,冯仑和潘石屹两人跑到即将拆迁的小餐馆里,蹲在地上大汗淋漓地吃了一碗面条。“男人最大的乐趣还不在女人,在于征服外面的世界。”后来他回忆说:“当时心想,吃完面条,你们的命运就改变了。我们俩小屁孩拿张支票一交,那一片人的命运就改变了。”

1994年,冯仑35岁,尚未经历一年后的万通巨变(六兄弟分家)。2009年,尽管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冯仑的确已经50岁了。在采访这天中午的午餐会上,冯仑和万通实业的董事会成员又把三天后即将正式签署的合约过了一遍。

“还是很慎重。我们不是诗人,不是民族主义者,不是爱慕虚荣的人。我们是很实际的商人。”他说,“当年在西安,我们什么都没有,那么做等于是年轻人亮个肌肉。现在我不需要亮肌肉了,需要的是一些无形的力量,证明我对世界的看法是正确的,我的组织是健康的。”

冯仑已经过了激情燃烧的岁月。这就是即使在签约记者会上他也表现出一种非常克制的喜悦的原因。在他看来,“中国中心”不是一个英雄主义行为,只是地球上最富挑战性的买卖而已。“第一,地点是地球上最聚焦的地点。第二,投资密度最大,15公顷,投了350亿美金,相当于奥运工程。第三,楼是北美最高的。第四,加上恐怖主义的历史原因,极其复杂危险。第五,你现在来建,不能影响纽约正常生活,所以施工过程中的城市管理规划极其复杂。”

但谈了五年的“中国中心”也让冯仑唏嘘不已。且不说中美不同的政商关系,光是信用证晚了七天送到就导致谈判重来,结果租金至少涨了一倍(每年1亿多元人民币)。“这件事如果当时做成了,我们今天就会有可观的收益了。这充分说明了我们当时的商业眼光和商业的创造性。这是我自做生意以来到现在最为我的智慧感到惋惜的一件事。”

冯仑在关于他们那代人的心灵史《野蛮生长》中感慨,“我们都生活在历史中,说完当下的话就已经创造了一段历史。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人,一个负责任的企业家,应该有这样一个历史的意识:经常在历史中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寻找未来的方向,留下过去的足迹。”而中国中心正是如此。

关于“中国中心”,冯仑尚未提及的一个价值是,这是万通学习“美国模式”最好的机会。

2003年,他提出万通地产要学习“美国模式”,进入商用不动产领域,推出商用物业的核心品牌“万通中心”。冯仑认为,这将是万通地产新的“蜜月”。这个在国内来说相对陌生的概念,与传统的房地产开发商即“全能地产开发商”不同,操作商用不动产的企业家更像是一名电影导演。作为一个“主开发商”,导演、协调、连接各方关系,有效地控制风险,达到最大的资本回报率。万通地产计划在人均GDP 6000美元以上的城市加快城市建筑综合体“万通中心”的复制拓展,锻炼商用物业的专业人才,这也避免了商用地产占用资金量大,资本市场要求企业短期回报的最大难题。

五年来,“中国中心”项目一直在为万通提供学习资源。项目运作中,万通曾经寻求美国房地产企业作为合作伙伴。万通地产住宅方面学习托尔兄弟,商业方面学习铁狮门,这两家都是美国知名房地产企业。冯仑说:“万通地产国内有5个城市的万通中心正在操作,在团队、财务、模型和运营商配置上,全都可以学美国。三五年以后,国内做商业不动产的人就会发现他们和万通地产的差距。”

当人人都觉得万通是荷尔蒙发作、试图征服美国的时候,冯仑其实很高兴。对于“别人看不明白我”这一点,他其实挺得意的。

“整个公司都是站在未来安排今天的事情,一般提前2-3年,甚至更长时间。我们为五年以后做的安排,今天可能很多人看不懂,甚至一些一般员工也看不懂。”他举例说,前一段时间他去了趟台湾,“做了一些安排”,“现在你不懂,半年之后可能就会懂 ”。

“还有前几年和泰达这个国企合作。当时好多人都以为是我们有问题,否则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控股?这其实是因为我们看到中国的私企都有是非,而混合经济才适应转型社会的要求,这样能够保证你在转型过程中的制度性安全。”

站在未来安排今天,这是一种神秘的占卜能力吗?它在万通专门有个说法—“前瞻式反省”。台湾、纽约、公益基金、和国企合作,包括万通地产2008年的首要战略—绿色公司,近年来,万通一系列商业战略安排都归因于这种“前瞻式反省”。

“每走一步,我们都必须根据社会的变化、环境的变化,  提前预先做一些安排。”冯仑说,“比如说商住不动产,和住宅相比,它被道德化妖魔化和被政府过度管制的程度就要小得多。”


形象 民企代言人

冯仑一直在扮演中国民营企业的代言人角色。“150年以来都没解决掉这个问题—民营企业的周期率,我希望能够打破这个周期率,这是我的理想,也是万通努力奋斗的。”

这种前瞻能力的获得要重新从海南说起。

事实上,他们在海南曾经经历的一切比在西安还要草莽得多—后来,冯仑称那个时代为“山寨地产”、“野蛮生长”。

现在,万通地产总经理许立回忆起海南往事,还觉得像伊甸园一样美好:每天骑着摩托车上班,还追到了现在的老婆。而当时是冯仑助理的杨建新,开着凌志车,有两部砖头大的“大哥大”, 被冯仑担心 “年少得志肯定毁人”而送到美国读MBA。

刚到海南时,冯仑和太太在破败的马路边上溜达,他问太太,你看我像什么人。太太说,我看你像落魄书生。冯仑哈哈大笑,说我就是一个一定会、即将会赚到大钱的人。这话很快就成了现实。当时海南的生意人碰面都说,不好意思今天不小心又挣钱了,有人小费一出手就是20万。

1993年,海南房地产泡沫破灭。当时海南1.8万家房地产公司,真正存活下来的不到1%。前一段时间,在投资三亚奥林匹克国际村项目的时候,冯仑重遇了很多当年老海南的企业家。他发现,这些公司的生态和十年前竟然没有丝毫变化。“第一,他们不做组织变革,当年是两个人的皮包公司,现在还是两个人的皮包公司。第二,他们资本金的问题始终没有解决。这就像一根线吊着一个飞机,这不是飞机,是风筝。”

辗转从海南回到北京,冯仑曾经非常困惑。多年以后,他总结说,这是重建公司贞操的过程。“所谓贞操,就是一种合法性。越往南,钱越重要,贞操越不重要。越往北,贞操越重要,钱越不重要。回到北京,我们在政策、法律上的自我约束强了很多。”他说,“我们现在只做两件事情,一个是组织变革,一个是团队架构。最好是能够减少是非,简单做事。”

在三十多岁遭逢过六兄弟分家,如今冯仑在公司贞操问题上尤为重视。他在内部建立了“道德审计”制度。每年4月,经过严格审查,公司高层上一年的全部工资才能发放到位,以防止腐败。他还打算今年出钱翻新公司的历史博物馆,会重点展示创业时期的借据,以向80后员工表明,我们能够活下来的健康基因在哪里,该民企的来路是正的,“创业的钱是借的,不是偷的”。

这是一种来源于恐惧的生存智慧。“我们民营企业在中国历史上也有个周期律。每当经济发展遇到危机的时候,就会放开民营企业让它发展去。然后稍微经济恢复了,社会财富多了,马上又开始打压民营企业。打压到一定时候,等经济又快不行了,然后又放一下。这样一个规律,在过去60年非常清楚。那我们为什么赚钱呢?现在民营企业就有相当多的疑惑不解,甚至开始考虑自己的后路,而且对于创业的预期、激情开始大大地减弱。这是我们社会当中一个巨大的挑战,尤其是在全球经济不好、中国经济也遇到压力的时候。”

每天上班的时候,冯仑习惯在车上看看新闻。一年来,这个习惯带给他的享受很少。“经常看到一些朋友出事,心情很不好。”他说,“包括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对民营企业界都是议论很多,汇源、黄光裕、兰世立⋯⋯中国的民营企业有个宿命—1949年以前,民营企业发展超过15年的非常少。改革开放30年以来,有些民营企业超过15年了,这对于中国100年就是非常大的贡献了。”

在谈起建国六十周年的感受时,冯仑又突然恢复了开玩笑的能力。“我觉得前三十年做错了两件事,后三十年就是纠正这两件事而已。第一,不发展民营企业;第二, 一个劲地发展国企。其实国企就像女人,该大的要大该小的要小,不能上下一般粗,那一点魅力都没有。也不能说把民营企业弄得跟小姐似的,想起来才弄一下。”

虽非初衷,但冯仑实际上一直在扮演中国民营企业的代言人角色。问到万通的终极目标,他说是“怎样打破民企周期律”,并且发表了下面的“宣言”:

“我不欲做成最大的公司,也不欲个人成为最有钱。作为一个商业组织,除了满足股东收益的天然使命之外,我是希望探讨,在发展企业的过程中能为中国的民营企业在制度转型当中树立一个积极的形象—我们是一个正派的、有责任的、守法的,同时在专业领域又是不断进取的,跟周边的社会包括自然环境又是可以和谐相处的公司。”

他把万通总结成四个词:“全球观、中国心、专业能力、本土功夫”。

“最终,让中国人相信,民营企业对中国的未来长期发展是正面的,不存在道德上的悖论,而是积极的作用,而且使更多社会的优秀分子、年轻人能够参与到民营企业的发展过程当中去,这是我的理想。这是特别大的一个理想。150年以来都没解决掉这个问题—民营企业的周期率,我希望能够打破这个周期率,这是我的理想,也是万通努力奋斗的。”

相比开国领袖毛泽东和华盛顿,冯仑更愿意当“华盛顿”。“第一,你创办了它;第二,你设计完这个游戏规则你就撤了,最后这个东西延续200年。”

听上去,冯仑似乎在考虑退休的事情了。他说,“没有倒计时间表。我在安排这个事了,但不是说退休,而是说转换角色。”他会像柳传志那样转型做投资家,或像王石那样做生活家吗?


架构 汽车型企业

如果说杨建新像个天马行空的单身汉,许立就更像个混凝土一样的已婚男人。其实冯仑比他们两个年纪大不了多少,但他和很多资深创业者一样,在思考企业制度化的问题。“就好比一辆车,换了个人要是就开不动了,那不是汽车,那玩意叫马车。”

3月中旬,冯仑参加万通公司内部的“感恩日”活动,有个小孩冲上来管他叫“冯爷爷”。冯仑就此感慨万分,可他又忍不住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不住地跟杨建新念叨:“我跟你说的那些事情,你二十多岁的时候不信,三十多岁的时候不信, 现在你四十了, 差不多信了吧?经就应该这么念。”

这位大哥有时会在下属面前表现出唐僧式的唠叨。他承认,自己不是威权式的领导,而是导师型的领导。“就是说,不是靠老谋深算,而是靠感染,不停地说,然后自己也去做。”许立一直记得,1995年潘石屹离职,冯仑任命刚满30岁的他担任北京万通总经理一职。那真叫“无知者无畏”。“后来我觉得顶不住的时候,冯董给我写过一个纸条。”

采访那天,吃过午饭,许立和杨建新两人站在前门23号院子的草坪上说话。杨建新是典型的海归派头,一身崭新的西服,头发显然精心梳理过。许立比杨建新大两岁,他的着装似乎也严格遵循着这一点。他穿着深色的夹克衫,搭配休闲裤和球鞋,样式全都不时髦,就像他自己说的,“是个清华男生”。说话的时候,杨不时做着鬼脸,拍打许的肩膀,说“这个项目可得⋯⋯”许则温和地笑,伸出手来在空气中摆动,过了一会儿就放下来。

如果说杨建新像个天马行空的单身汉,许立就更像个混凝土一样的已婚男人。

和许立相比,杨建新的外表、性格和经历都更有戏剧性。关于杨建新的故事很多。冯仑最津津乐道的是下面这个—他忍不住又给我们讲了一次。杨建新出国前是个春风得意的年轻人,开着凌志,拿着两部大哥大。一到美国,冯仑要求他先在饭馆打工—这对他是忍辱负重的事。过了半年,最后一天,冯仑去饭馆看他,他要求冯仑请他在老板面前吃了一顿饭,最后才告诉饭馆的老板:我是来你这实习的。

“他还是要最后这么爽一下。”冯仑笑着说。

不过冯仑也承认,杨建新从美国回来以后变化非常大:“法制观念变强了,连开车都变得特别面了。对钱抠得特别仔细,这是以前做不到的。另外,他在美国上的是德鲁克那个学校(圣塔克拉拉大学),对于商业的东西也有很多新的思考。就连耐心也好多了。前一阵休假他一个人开车去了西藏—我还以为他带了人呢。”

万通的人员变动也比较大。17年来,走的人不少,包括潘石屹、易晓迪这样的人。但耐人寻味的是,这么一家公司,同时也有地产界“黄埔军校”之称。冯仑不承认他是“教父”,不过对于“校长”的名号倒是很乐意接受。

“我们合作不仅有利益基础,还有思想基础。这就叫做君子布堂堂之阵。你看,当年我们六个人,现在虽然分开了,但是至今没有一个出事的。要让兄弟追随你,第一,要跟他谈理想谈未来,而不是谈钱。第二,要和他一起冒险,他出错的时候你要承担责任。第三,分钱的时候也不能小气,因为钱不是你一个人挣来的。”

“我常跟他们说,第一要学习,第二要简单专注,第三要做大象不做狮子,做不争的事情。像大象只吃草,个儿还最大。我觉得这三条如果他们能掌握好,公司就有持久的发展机会。否则就不均衡,光要金钱不要贞操不行,光要贞操又不挣钱,那贞操也守不住。”

其实冯仑比他们两个年纪大不了多少,但他和很多资深创业者一样,在思考企业制度化的问题。“就好比一辆车,换了个人要是就开不动了,那不是汽车,那玩意叫马车。”他有个“生人原则”,希望企业的团队架构和自己越来越没有关系。“这样走人也简单。不像以前,走个人比离婚还复杂,又是委屈,又是写亲笔信。其实一个伟大的事业总要委屈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人,走和留都是正常的。”

冯仑在商学院时,和大家探讨“CEO选拔”的课题,希望把这变成一个制度性的安排。

“这是我最后要做的事情。不会抱很大的绝对希望,但我们就努力吧。最后结果也可能仍然是不理想的,可能万通也不会万岁,但是人类嘛,总是这样的,不断努力。”

“这就好像自由塔。”他突然想起来,又拿“自由塔”这个意象做文章,“人类永远在攀爬自由,向上爬,即便这过程可能把自己又陷入困境。追求自由的过程又形成一种奴役,所以叫‘自由的奴役’,甚至过程就把自己给摧垮了。这是非常难解的一个题,我觉得要意识到商业机构永存的困难性。”

万通地产总经理许立 图/邢舰飞

万通实业副总经理范士勇 图/邢舰飞

万通实业投资总监张冬冬 图/邢舰飞

万通实业总经理杨建新 图/邢舰飞

万通新创总经理武东伟 图/邢舰飞

 


冯仑 所有的“流”都是过客

“我们像琼瑶阿姨一样做我们现在做的事,
我们把这当成爱情做。”


mangazine·名牌:百年之后有人写今天的商业史,你希望怎么被提到?
冯仑:希望是一个认真的探索者和努力的实践者。希望能够在民营企业、民营经济在中国的社会经济转型和现代化当中做一个积极的增量。

mangazine·名牌:你满足于做个商业思想家、商业格言家吗?
冯仑:那都不是我追求的。我应该说是一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我们知道什么是我们要追求的一个责任、使命,我们又知道怎么样通过具体的事情把它做起来。同时,我们也不给自己设计一个时间表,非得要怎么着。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我们做的事情要是成当然好,要是不成,我以我血荐轩辕,告诉后面的人,你们别傻了,就完了。我很欣赏鲁迅一直讲的,就是《过客》里面描述的,受了伤,但是我是不断地走,因为我看见前面是鲜花。

mangazine·名牌:你虽然做商业,但还是有意识地和商业保持一定距离?
冯仑:不是。我现在发现一个特别有趣的事儿,叫做心离钱越远,钱离口袋越近。对于一个企业来说,你得有超越金钱的目标,你越这样企业越能办好。办好了,公司钱就多了。

mangazine·名牌:那百年之后会有人问,冯仑这人怎么这么精,什么好都让他得了,还没耽误挣钱。
冯仑:琼瑶是唯一女人里把爱情当宗教的,她真信。很多女人是谈恋爱合适,变成日子就开始怀疑了,再离婚之后就彻底不现实。所以,多数人是靠爱情、吸引爱情、实现爱情,可是靠爱情养活自己,就是琼瑶。如果有一天,我们像琼瑶阿姨一样做我们现在做的事,我们把这当成爱情做,我们很享受它,中间有曲折,但我们没有放弃,最后我们还靠这事养活了自己,还一直贩卖这个事,最后大家感觉上都得到了。但别忘了,这是真信的结果。世界上真信的人得到的都多,但过程非常痛苦。

mangazine·名牌:有人说冯仑思想一流,市场二流。是这样吗?
冯仑:思想不是一流, 只是探索精神一流。 公司既不是一流,也不是二流,是二流向一流前进过程中。更有意思的是,所有的流都是过客,我们希望企业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我仍然把它看成一个不足为奇的事情。需要考虑的,就是我们保持持续增长的力量究竟在哪里,是偶然性,还是必然性?我们要更多地花时间建立这种必然性,而把偶然性放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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