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毕业的我履历这么完美,为何既自负又自卑?
“父母的需求和期望是无止境的,而且满足感也总是短暂的,结果就是孩子永远做得不够好。一旦这种想法被孩子内化,不管是需要被父母认可还是其他,所有成就的取得就都是为了得到肯定。这样的孩子常会徘徊于两个极端——左边是自负,看不起他人;右边是自卑,看不起自己……你可能到了60岁还执着于追逐那些外在的奖赏,从未活出真我”
“不在乎乐观或悲观,而是尽可能诚实、准确地看待这个世界”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责任编辑:周建平

威廉·德雷谢维奇
2025年,《优秀的绵羊》迎来出版十周年,作者威廉·德雷谢维奇已年届花甲。十年过去,他发现这本书几乎无需修改,伴随纪念版发行而来的多数采访,提问也并无二致。对此,他不意外。十年间世界沧海桑田,但围绕教育和成功的困惑依旧难解。
2008年6月,曾在耶鲁大学任教十年的德雷谢维奇在《美国学者》上发表了一篇题为“精英教育的弊端”的文章。他直指美国顶尖高校培养出了一批“履历完美、灵魂空洞”的学生——他们焦虑、怯懦,缺乏好奇心与方向感;他们被包裹在特权构筑的泡沫里,被灌输着一套自己并不认同却难以挣脱的价值观,习惯了在既定的轨道中前行。文章在美国教育界引起轩然大波。
7年后,他将这篇文章扩展为《优秀的绵羊》一书,在延续前文批判性的基础上,进一步探讨教育的目标——“应当培养有公众意识的合格公民,而非仅仅为国家贡献GDP的工人。”书中提出,作为独特且有灵魂的个体,学生应当具备精神想象力去构思属于自己的生活路径,并有勇气将其变为现实。该书迅速跻身畅销书行列,至今仍是反思精英教育体制的代表著作之一。
“如果说当年有关精英教育弊端的讨论还仅限于学界或部分知识圈层,如今,功绩主义危机、大学缺乏真正的智性活力、大学生心理健康危机等问题早已成为广泛的公共关切。”德雷谢维奇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访时表示。
只看履历,他无疑是“优秀的绵羊”中的一员——先后获得哥伦比亚大学的生物学与心理学学士、新闻学硕士以及英文博士学位。然而推进镜头仔细端详,你便会明白,为何最坚定的支持者和最激烈的批评者往往出身于同一体制内。
本科毕业后,对生物专业兴趣索然的德雷谢维奇盲目投入备考法学院的洪流,待一切就绪才惊觉自己不想做律师,仓促刹车;随后进入新闻学院,也不过是在逃避回答“我该做什么”;获得硕士学位后,对专业依然无感的他职业发展困顿,自信严重受损;他决意听从久被压抑的心声,但在被心仪的英语语言文学专业录取之前,他不得不挺过“申请11所学校,9所拒绝”的苦涩等待;在耶鲁大学任教的十年间,他尽力完成着学术考核,并将全部的热情投入教学与公众写作,可在一个以科研产出定义价值的体制内,这样的选择注定会被边缘化。他最终落败:46封求职信,换来5次面试、2次回访、0份录用通知。
2008年,就在他离开耶鲁、告别学术界的那一年,《精英教育的弊端》一文大获成功。幸运么?幸运从不轻易降临。一次次受挫,仿佛是内心的磁北在悄然校准人生的方向,“我们的经历本身就是铸造灵魂的熔炉。”这个过程既是煎熬的,也可以是令人振奋的。“这不仅仅是我的故事,如果只是我的故事,那它就没什么意义了。”
中国的高考分数刚刚公布,无数学子正站在人生的新起点。重读德雷谢维奇的《优秀的绵羊》是一种警醒,也是一种启程的铺垫。“不论就读于哪所大学,一定要学会主宰自己的教育,而不是让教育来支配你。大学是完全属于你自己的,大学代表着人生的一次机会,善待这次机会,不要急着成为自己心中早已计划好成为的那个人,而是成为你自己从未遇见的那个人。”德雷谢维奇写道。而他讲述的,从来不只是大学。
特权常以弱势之名发声
南方人物周刊:《优秀的绵羊》初出版时便得到广泛赞誉,但也有一些来自常春藤高校的师生提出质疑。有的认为你对精英学校的描述可能会让中下阶层孩子对名校望而却步;有的认为你忽略了这个群体兴趣、抱负和背景的多样性……十年后针对这些质疑,你是否有不同的理解?
德雷谢维奇:享有特权的学生常常并不了解弱势群体的真实状况。有时当他们对后者的理解还停留在想象层面时,便以此为挡箭牌,借弱势群体的名义发声。我写这本书的部分目的就是为了让藤校不那么精英化,让那些家境并不优渥的学生也有机会进入藤校,且不会感到格格不入。
每当我在大学活动中谈论这些事时,总有听众质疑“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学生怎么办?”提问者往往是那些几乎一辈子都不需为金钱犯愁的学生。问题的关键是,我所提倡的是否适用于你。如果是,你就应该为自己负责,而不是借用其他没有你幸运的人的生活案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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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