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关系的辛苦或破裂,仍感到安慰
“崔恩荣对笔下的芸芸众生都怀着一种因洞察而产生的共情和悲悯”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发自:北京
责任编辑:周建平

女性关系的细微变化
在北京鸟巢旁酒店早餐吧的钢琴配乐中,崔恩荣的和声细语愈发轻柔。她像韩剧里的白领,黑发过肩,衣饰整洁;但是笑容腼腆,有学生气。她今年41岁,但看上去更年轻。
本世纪初,在高丽大学学习韩国文学时,崔恩荣就想要写作,但一直胆怯,没有开始。直到近30岁,终于觉得不得不这么做,她才跌跌撞撞地成为了一名写作者。
在中文互联网有“韩女文学”现象一说,指的是近年来被译介到中国的一系列打动人心的韩国女作家的作品。这些作家(比如韩江、金爱烂、赵南柱……)往往年轻,作品锋利,以女性的视角写女性的境遇。
崔恩荣的小说也属于大众认可的“韩女文学”。她的长篇《明亮的夜晚》描绘了四代女性的互相扶持和相互救赎。离婚的女主角智妍与对她不满的母亲同住,因为不堪忍受相处中的摩擦,逃离首尔,来到祖母生活的海边小城熙岭。通过祖母,智妍了解了家族几代女性的故事。2023年,这本小说的简体中文版面世后连续四次加印,当年入选豆瓣年度读书榜单外国文学榜,至今豆瓣评分有9.0之高(超过四万九千人评分)。2025年春天,崔恩荣来中国参加读书分享活动,两场见面会的票很快被抢光。在小红书等社交媒体上,许多读者溢价求票。
听到读者的夸赞,崔恩荣会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希望我的家人不要看我的小说,这对我来说有点困扰。”她这么说,但是家人们都看了,还给她发去祝福的短信,她只好礼貌地表达感谢。
“其实我个人并不是提前设计好人物关系的作家。”2013年,她开始虚构写作,打下《祥子的微笑》的第一句话:“我把手伸进冰冷的沙子,注视着闪着波光的黑漆漆的大海。”
接着,她“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这篇小说自然而然地出来了:我们可以看到一对互相关照、彼此缠绕的年轻女性——素侑不想迈出家门,对未来缺少想象,却在多年后成为一个世界的旅行者,过精彩的生活;祥子很早就笃定自己离开家乡后不会再回来,却长久地留在家乡,照顾爷爷。
写完小说,以读者的视角回顾它时,崔恩荣发现,素侑和祥子都有她自己的影子。
“素侑一直非常想创作,但一直都没开始。她这种一直想做好但又做不好的心境跟我很像。祥子也是,一直想挑战什么,但是都没有挑战到,她有一段很忧郁的状态,跟二十多岁的我很像。”
这篇小说绝不宏大,就像她之后的很多小说一样,写的是个体与个体之间关系的细微变化:某一天,我们仿佛不再是好朋友了;日常的缝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改变了这一切?
她擅长捕捉人物关系从建立走向破裂的过程。《祥子的微笑》里是素侑和祥子。而在《你好,再见》里在德国的普劳恩市,来自韩国的“我们”一家和来自越南的翠一家有不错的友谊,但两代人的日常温情在触及越南战争的创伤后被粉碎了。
她也擅长写有血缘关系的女性之间的复杂情感。在《姐姐,我那小小的顺爱姐姐》中,“我”的妈妈海玉和姨妈顺爱是彼此人生最早阶段最重要的人,但是渐渐疏远,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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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