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爆款文章：“我不想成为文章生产环节的小螺丝钉”

凡之昂辞职后，开始反思自己四年的新媒体写作生涯。（视觉中国 图）

毕业后，凡之昂进入了名为Wave的新媒体工作室。

在最初，对于一名写作爱好者来说，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工作——在当时的凡之昂看来，Wave的文章严谨、有内涵，同时通俗易懂，适合大众阅读。Wave的福利待遇也相当优渥，工资比传统媒体至少高出一半，还提供免费四餐、下午茶、健身房，“一份可以写作的工作，薪水居然还不错。”凡之昂这样感慨。

抱着与凡之昂类似的想法，许多年轻人投身于新媒体写作的行业。齐雨在研究生二年级的时候进入Wave实习，王诗雯则参与到Wave的最初创建阶段。

然而，他们逐渐发现，光鲜亮丽的背后，Wave遭遇着新媒体行业和互联网大厂的双重弊病：写作被流量指标异化而带来强烈的无价值感、工作高压而琐屑、工作环境科层森严、“内部赛马”严重。

如今，凡之昂、齐雨、王诗雯都离开了Wave。齐雨和王诗雯进入了其他行业，凡之昂辞去工作后，写下了《不再踏入流量的河》一书，试图反思自己过去四年的新媒体写作生涯：新媒体的知识生产过程究竟强调了什么，又抛弃了什么？

流量为王

新来到Wave的作者会收到一份编辑总结的写作指南，开头写道：“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追求的作者，都希望自己的文章越多人看越好……一个写作新手如果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数据，可能会哭吧。”

逐渐地，每个为Wave供稿的作者都会意识到，比起质量，稿子的流量才是考核的重点。在学会如何写一篇内容翔实的报道前，作者更需要先学会的是如何起标题、抖金句、埋钩子。

在Wave最初的“起号”阶段，领导让王诗雯去网上爬取某个顶流新媒体账号从创号开始的所有文章“学习经验”。这个顶流新媒体账号的文章风格擅长制造焦虑、表达偏激，在被注销前拥有千万粉丝。很快地，王诗雯发现了“流量密码””：文章标题大多充斥感情和观点、具有煽动性而非事理性，主题经常包含地图炮、屎尿屁、男女情感话题——为什么××省份的偷渡人口那么多？亚洲男为什么总是配不上白人女？为什么非洲女人在中国居然能受到很好的待遇？按照依葫芦画瓢的方式，Wave试图捕捉到最大公约数的读者。

凡之昂写出了Wave的第一篇大爆款稿件。这是一篇有关高校的文章，题目由她的编辑派发，对方定选题时就预想到会很有话题度。凡之昂花了两三周查资料和写作，修改了三版。果然，文章发出来的当天，阅读量就超过了10万，在Wave的稿件平均阅读量为两三万的时候，这篇文章最后获得了超过200万的阅读量，至今仍作为正面案例写进Wave的写作指南中。

流量的反馈是显而易见的。这篇文章为凡之昂获得了许多关注与夸赞，许多前辈与老师都在转发她的文章，赞许文章写得好，“这简直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关于写作最好的回报了。”

然而，这样的兴奋很快就消散了。写完200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