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泓 | 送别我的老师许倬云

尤其近年来,眼见美国日益衰败,原形毕露。两相对照下,在许老师的心中,中国、中华民族的地位不断加强。这应该是许老师在接受许知远采访时谈到“但悲不见九州同”时,有那么大情绪波动的原因。

责任编辑:刘小磊

许倬云(1930-2025)。

历史学家许倬云(1930-2025)。

一、开风气的系主任

我们的老师许倬云先生走了,享年九十五岁。回忆起六十一年前,1964年第一次上许老师中国上古史课的情景,老师拄着拐杖费力地上了讲台,但一开口,介绍课程内容、教学方式和课业要求,声音有力而坚定,同学们立马全神贯注起来。老师是32岁从芝加哥大学刚刚拿到博士学位就返台任教,那个时代,台湾还没有博士课程,有博士学位,还是洋博士,更是令人崇敬,同学们都热烈而渴望地从老师这门课学得西方先进学术。老师结合考古研究成果和文献授课,并且介绍一些社会科学方法,好是新鲜。老师的博士论文《中国古代社会史论:春秋战国时期的社会流动》(Ancient China in Transition: An Analysis of Social Mobility, 722-222B.C.中译本2006年由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邹水杰译),就是用社会学的社会阶层及其流动的理论,探讨春秋战国的社会变迁。这时,老师的第一本书《心路历程》刚由文星书店出版,其中的《介绍何著〈明清社会史论〉》,介绍研究社会流动的先驱何炳棣的问题意识,如何运用进士、举人题名录以及同年齿录中的三代履历作统计分析,真使我们大开眼界,也开启我研究社会史和社会流动的兴趣,后来我译注何炳棣的《明清社会史论》,并运用比何炳棣多近三倍的样本,研析明代社会的向上流动,即源于此。

后来才发现许老师的《介绍何著〈明清社会史论〉》,早在前一年已在《大陆杂志》上发表,这才知道学术期刊的重要。过去,我们上课只是记笔记,读少量教科书,没读过什么期刊论文;因为自1949年以来,凡是没有来台湾的学者,其著作皆被当局列为禁书,大部分学报更在封禁之列。而有老师如吕士朋(1928-2023)教授因读禁书而两度入狱。寒蝉效应下,老师们为免麻烦,也就不介绍我们读课堂以外的读物。老师可以说是开风气之先,突破禁忌,指导我们读学术论文,先从台湾少量期刊如《大陆杂志》《台大文史哲学报》《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等读起,进而读封禁的《清华学报》《燕京学报》等1949年以前的大陆学报。由于大陆的老学报,大多收藏于南港史语所傅斯年图书馆,当时交通不便,台北、南港史语所间,一天只有两班公交车,学生很难前往。于是,老师便代为搜集中国上古史相关的重要论文,编印了一本《中国上古史论文选辑》(国风出版社,1966),便利学生研读。许老师当上系主任后,又把倡导读期刊论文的领域扩大到中国历史的其他时代及西洋史。为此,老师向海内外基金会筹措经费,请系内老师主持《中国史论文提要》计划,就这些不易取得的论文,写作原文字数5%-10%的提要,每篇提要要自成一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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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吴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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