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夫 | 六十自语:写作给我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这种近乎阿Q式的对人生恐惧的自我消解,让我在与生俱来的惶惶不安中获得了些许安慰,让我面对人生的卑微和艰难时也渐渐变得坦然。回顾自己六十年的生涯,这种思维模式既让我变得容易知足,也让我对一些看似难以实现的人生目标抱有持久的希望甚至幻想。
责任编辑:刘小磊

作家亦夫近照。
2024年12月14日,是我六十岁的生日。
在此前一天,我结束了四个月的国内生活,刚刚返回东京。北京的朋友们都觉得我选择这个日子回去,就是为了和家人一道为自己庆生。其实返程机票是半年前我随意在网上订的,不过是个巧合。如果不是在上海单身赴任的妻子发来祝贺生日的短信,我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了花甲之年。
从少年时代开始,我就一直活在随时可能死亡的恐惧之中。这种对生命无常的忧虑,是源于自己从小体弱多病,还是因为儿时在乡下目睹了太多夭折的事件,我不得而知,但它却让我变得敏感多疑和忧心忡忡。十多岁的时候,我怀疑自己能否活到二十,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又怀疑自己能否活过三十……这种隐隐约约,又挥之不去的对死亡的焦虑,一直持续到我过了五十岁才有所缓解。但那并非我有了知天命的觉悟,而只是觉得五十岁之后即便无端死去,虽然算不得长寿,但好歹也不是夭折了。五十岁之后的十年,我一直被一种知足和感恩的心情支配着,仿佛在此之后的每一天,都是来自上苍仁厚的恩赐。
对人生的感恩之情,除了生命的长度,更多的则是来自自己一种固执的念头:凡我所愿,终将实现。这个听上去完全主观和荒谬的念头,却是在漫长生活的实践经验中得出的。当然,一是因为我的“所愿”都非常微小和具体,从来都不是什么不切实际、难以实现的壮志宏愿。二来我的人生“所愿”往往只是偶尔为之,实在是少之又少。我如今还清楚地记得,我的第一次“所愿”的对象,不过是一台小小的收录机。
小时候家里有台收音机,收听少儿节目“小喇叭”是我贫乏的乡居生活中难得的精神享受。但在聚精会神听收音机的过程中,我总会被母亲喊去帮忙从井中打水、给猪拌食、扫地抹桌等事情所打断。等回来再听收音机时,让我心心念念的内容却早已经错过了。那时我总想,如果有一台我听到哪里、干完活回来还能接着播放的收音机就好了。而就在那年冬天去走亲戚时,他们家里有一台收录机,果然就完美地实现了这样的功能。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东西,羡慕得简直可以说是垂涎三尺。但以我们当时的家境,拥有这样贵重的东西自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我第一次体会到梦想成真的感觉,发生在1983年夏天。这年高考结果出来,我考取了之前村人们都
登录后获取更多权限
校对:吴依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