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海斌:邵循正的抗战胜利“预言” | 文化抗战寻踪

蒋廷黻评价傅斯年论政之作,语有根柢,例不虚发,篇篇都“好像集合了四千年的历史经验”。邵循正作为学问精湛的历史学者,其政论也体现“言有所本而眼光通达”的特色。

责任编辑:刘小磊

在法国留学时的邵循正,拍摄于1934年。

在法国留学时的邵循正,拍摄于1934年。

一、由一则抗战胜利“预言”说起

1942年4月17日,昆明,时任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总务长、历史系教授郑天挺与文学院院长潘家洵谈及抗战时局,预言“明年夏,同盟军必胜,中国必胜”,潘谓不信,二人打赌。郑书一字条,请潘见证,文曰:“郑天挺曰中华民国三十二年夏同盟国必胜,中国必胜。证明人:潘介泉。”并慷慨表示,“此条可悬之国门,愿千金易一字。”两天后(4月19日),美军空袭东京的新闻传来,郑天挺记下与历史系同事兼好友邵循正的一番对话:

邵心恒来相庆轰炸东京。心恒云:“如此则君昨日之预言或可验矣。”昨以余前日与介泉所谈告之心恒,心恒颇疑之,以为最少尚须三年始见胜利也。(《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

“七七事变”发生以来,举国上下几乎众口一词,要以持久战打败日本的速战速决,但是,“究竟什么是持久战,持久战到底要持续多久,其实是一个悬而未决、言人人殊、并未形成共识的大问题”。(桑兵:《抗日战争持久战要多久:社会各界的呼吁与期盼》)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这给处于抗战艰难时期的中国军民带来希望,许多人相信1943年能够战胜日本,取得最后胜利。

相较之下,邵循正对国际形势的判断似更稳健。他在1942年未轻率附和郑天挺的“预言”,而保守估计“最少尚须三年始见胜利”,事实也确如其预料,抗战在三年后的1945年夏胜利结束。

《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中华书局,2018。

《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中华书局,2018。

邵循正给今人留下的印象,是一位单纯、宁静的学者,少有出位的政治言论。有人说他“在政治态度上,观点敏锐,但严谨慎重,生活中沉默寡言”,“一生谨言慎行,在公开场合,对一些敏感的政治问题很少议论”。不过,这可能是邵循正晚年给人留下的印象,邵氏早年在报刊上发表的诗文、译作及书评文章,则“痛快、直截而带锋芒,甚且有些恃才逞气”,背后不仅有政治学、历史学的双重学术训练,也有一份学问世情的敏锐洞察和批判意识。

出于知识分子的责任,邵循正对待政治亦有类似胡适那种“不感兴趣的兴趣”(disinterested interest),值大敌当前、国家危难之际,更多情感驱动而不能己于言者,凭着史学家的职业操守和训练他的政治观察和时局预言固不敢言发必中,却处处合乎基本理性。据西南联大学生方龄贵回忆:

大概在1944年,邵师在昆明《中央日报》发表了一篇“星期论文”,题目是《论觇国》。大意说“觇国”并不是搞什么“第五纵队”,而是根据实际情况,对形势作客观的考察。因从国际局势及日本政治、经济、军事、民心向背等方面进行分析立论,认为日本已出现了必败的前兆。这是我所见到的邵师在昆明所写的唯一一篇政论文章。(《忆邵循正先生》)

据笔者查核,此文实际题为《觇国和它的基本标准》,发表在1944年7月9日的昆明版《中央日报》,而且,邵循正在抗战时期公开发表的政论文章,也远不只此一篇。就在两天前(7月7日),昆明各高校联合举办“纪念抗战七周年”时事座谈会,与会者二千人,是为“皖南事变”以来昆明学界第一次大规模群众集会。当时现场记者注意到,“第一个到会的教授,却是从来不出席公共集会的邵循正先生”,邵在会上发表讲话,说道

登录后获取更多权限

立即登录

校对:吴依兰

欢迎分享、点赞与留言。本作品的版权为南方周末或相关著作权人所有,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否则即为侵权。

{{ isview_popup.firstLine }}{{ isview_popup.highlight }}

{{ isview_popup.secondLine }}

{{ isview_popup.buttonText }}